正文 第58章 附錄(1 / 3)

泰華浮世繪

──評陳博文微型小說創作

邵德懷

司馬攻在為博文微型小說集《驚變》所寫的序言中說過這樣一段話:“從泰華微型小說的崛起到現在,已整整五年了。我把泰華微型小說從萌發到壯大,分成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從 1990 年至 1993 年,是‘小小說期’(因為當時泰華的文藝副刊都稱這個文類為小小說)。第二階段是從 1994年到現在,這個階段為‘微型小說期’。陳博文兄在泰華的微型小說剛萌芽便開始寫微型小說,並且一出手便顯出了功力。”

由這段評價文字可以看到,至少到目前為止,陳博文的微型小說創作曆程,與整個泰華微型小說創作曆史是相伴始終的。而這種事實,又使我們今天對陳博文微型小說創作這一個案進行剖析,具有了特殊的意義。因為,通過對陳博文微型小說創作的評論,也許有助於我們對泰華微型小說創作的經驗進行回顧總結。當然,陳博文的微型小說創作,並非毫無瑕疵,他畢竟是一位具有代表性的作家,值得我們重視和關注。

東南亞華文文學界,由於曆史和現實的雙重原因,廣大作家都偏重於采取現實主義的創作手法。就我們所知的東南亞知名華文作家,幾乎都與現實主義創作手法結下了不解之緣。泰華的司馬攻、馬華的雲裏風、新華的黃孟文無不如此,作為老一輩華文作家,陳博文也同出一轍,行走在現實主義路徑上。

於是,他的微型小說便始終以他所熟悉的泰華社會作為寬闊的背景,以泰華社會的世相人情作為主要描寫對象。我發現,他在選材、造象(人物形象)時,並不簡單地偏守一隅,並不拘泥於某一領域、某類人物。所以,他的微型小說在審美意義上講,可能不盡集中,也不易給專事文學研究的學者們造成強烈印象,不便於研究者下筆評說,但是它們卻憑自身差異性個體所共同彙成的紛繁和豐富,而構成一幅泰華社會的浮世繪。

司馬攻認為,陳博文是“以寫實主義為創作基調的”,並且對陳博文的《驚變》《同歸於盡》《捕鼠膠》《頭盔》頗為肯定。其實,陳博文的微型佳作不止這幾篇。諸如《鴻運當頭》《洗錢》《功虧一簣》《搖錢樹》《嫁禍》《錄音惹禍》《焉知非禍》《驕賊》等,都是富有個性特色的作品。

正是這些作品,讓世人看到了泰華社會以致當今世界浮世繪的某些人文特征。

譬如世風浮躁,《鴻運當頭》中,蔡鴻聲與林才、沙越、頌汶、楊亞木、金通、頌寬等人之間的矛盾衝突,本來並不存在必然性。如果推前至前商業社會,類似的事件也不會發生。恰恰是在相當多的社會成員,紛紛為金錢忙碌、奮鬥的今天,才會發生類似事件。蔡鴻聲口口聲聲是愚人節的助興節目,並無兌現的承諾;林才等眾口一詞,認為是商業欺騙,必須履行諾言,作家在小說中,渲染出一幅異常喧雜、紛亂的社會圖案。至於法官各打五十板的“明斷”表演,更讓讀者體味到社會進入到現代後,所出現的空泛、虛幻和浮躁。

譬如人心失衡,在世紀末的浮躁世風影響下,經濟社會、金錢社會、競爭、抗衡、角鬥,每天都在無聲或有聲地進行著。於是,在社會旋渦中沉浮的眾生們,其心態便自覺或不自覺地失衡。如果失衡為自己或他人所覺察,那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或他人並不覺察,更可怕的是自己或他人竟將其視同尋常。因此,我認為陳博文的一些甚至不很起眼的微型小說,也值得去一讀。其中包括《書魂》《的士奇談》《對不起,遲到了》《不準吸煙》《貼錯門神》《真話機》《神力》《錯戴高帽》《神仙碼》等。我不認為《的士奇談》僅僅是“笑料”提供。那位月事在身的女子,在發現自己染汙了的士坐墊後,那位後繼的男子,一旦發現自己的白褲,從的士坐墊染上了女人的血汙後,他們心態如何?他們為什麼事先不曾發現自己染汙了別人或被別人所染汙?世人發現了他們的經曆後,又作何感想?等等,等等,這些問號後麵的解釋,曲折地透露出現時代的人心狀況。如果將《的士奇談》中的故事文本隻視為偶發的奇聞,那就失之遺憾了。

譬如信仰無著。過去,人們談論信仰,會顯得極其自然,自豪和高尚。現在呢,連談論信仰的人都相當少了。現代人如今麵臨的是沒有信仰的局勢。信仰無著,對今人來說,幾乎不算稀見的現象。泰華社會,看來也不例外。“錄音惹禍”中,黃太太花落旁院,很難簡單地就事論事,視為移情別戀。無論從精神和物質哪一方麵看,她都沒有理由背叛丈夫。即使從純粹的性與情意義上講,她也缺少失節的理由。然而,事實是:一切均已發生。《洗錢》中,惠民“經濟狀況”的轉變,及他的“洗錢”手腕,當然折射出唯利是圖的劣性。但此種劣性產生的根本原因何在?看來,隻能從信仰的迷亂、失落等方麵去尋找了。

譬如痞子習氣。無賴盛行,痞子滿地,大概是人類準末日征象。世界末日的來臨,顯然不是輕易能夠看見的。但是世紀之交的今天,世紀末的眼下,確實造就了社會上的痞子一族。這一族的出現和存在,為當今世界這一巨大畫幅添上了刺眼的一筆。《驕賊》中,那個劫車之匪在行劫之後,居然堂而皇之、事不關己地前去警署報案,這即可視為氣焰囂張,更可視為痞氣衝天。《對不起,遲到了》中,小杜的痞性還染上了無賴色彩,明明是自己遲到,他卻振振有詞:“哎呀,真對不起,又遲到了,我知道你心裏一定不滿,這也難怪,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怎可以不守時間,時間就是金錢呀,自己不守時間,也連累別人浪費,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我知道你一向是不浪費時間的,一個人不浪費時間,一天可多做多少工作,就算不重視自己的時間,也不宜妨礙別人呀。這種壞習慣,我認為一定要改,我明白一個不守時的人,可能失去朋友,失去機會,也可說是浪費生命,這是一種惡習,應該改,立刻就改,隻要下決心,哪有不可能改正的事情呢?哈哈,我們先談正經事吧!”小杜的出現,幾乎標誌著痞子習氣的登峰造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