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玄又做惡夢了。
今晚他夢見了他心愛的雅兒帶著絕望的表情自焚時的場景。
那張絕色的臉上帶著尚未幹涸的淚痕，向來明亮的鳳眸中一片死寂，她站在熊熊火焰中，絕望的微笑著，她輕啟唇瓣，說的卻是：“天上人間，永不再見！”
血色的火舌沿著她的裙擺竄到臉頰，最終將她整個人全部吞沒，撕心裂肺的喊聲響徹在耳邊，如同一把利刃，直直的刺向心髒，剖開那些偽裝的淡然堅強，在心裏最脆弱的地方給予致命一擊。
上官玄滿頭大汗的醒來，入目是明黃的床帳，月光從半開的窗欞間透過，灑在幾案前，如水般清透。
上官玄捂著胸口坐起來，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夢境裏的一切實在太過真實，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讓他幾乎透不過起來。
“皇上，這才三更天，您怎麼起來了？是要喝水嗎？”林總管聽到裏麵的動靜，連忙問道。
“朕沒事，隻是做了個噩夢，”上官玄氣息不穩的說，“你……進來陪朕說說話吧。”
“是。”
林總管恭恭敬敬的掀開帳簾走到龍床前，關懷的問：“皇上這半個月來夜夜夢魘，已經有許久不曾好好休息了，要不，還是請禦醫來瞧瞧吧？”
上官玄隻覺疲憊不已，渾身上下提不起一絲力氣，很想好好睡一覺，可每次一閉上眼睛都是鋪天蓋地的噩夢，真實的讓他身心俱疲，比醒著還要痛苦。
上官玄捂著額頭，壓著嗓子問道：“林公公，你相不相信人是有靈魂的？”
林總管笑道：“奴才不知，但小時候就常聽老人們講人世輪回，因果循環，所以奴才想，應該是有的吧。”
“因果循環……”上官玄低低的說，“那這輩子朕虧欠了那麼多人，會遭到甚麼樣的報應呢？”
“皇上，您不要想太多，您最近隻是身體不舒服，叫太醫來開幾服藥，吃了就沒事了。”林總管關懷的勸說。
上官玄抬起頭，突然道：“林公公啊，你在朕身邊也伺候了不少年頭了，你可還記得前皇後？”
“皇上說的是四年前故去的李皇後，還是二十年前的花皇後？”林總管有些疑惑的問。
上官玄歎息道：“花沁雅……朕的雅兒，你說，人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下定決心自焚，受那種烈火焚身的痛苦而死呢？”
林總管頓了頓，才沉沉的說道：“人在絕望到極點的時候，精神上的痛苦太過清晰，身體上的痛苦反而就感覺不到了。娘娘她……大概是太過絕望了吧。”
“絕望啊……”上官玄苦笑著說，“她是該絕望的。被迫嫁給自己不愛的人，被迫生下不愛之人的子嗣，被迫坐到那個被眾人虎視眈眈的位置上……雅兒這一生，全是葬送在了朕的手裏……”
林總管低著頭，沒有說話。
“林公公，你說，若人真的有靈魂，雅兒她是不是到現在還在恨著朕？”
林總管猶疑的說：“這……老奴不知。”
“嗬……”上官玄有些痛苦的笑道，“她一定恨的。朕到現在還記得那天她站在滔天火海裏對朕說的那句話，她說‘天上人間，永不再見’，她已經恨到連再看朕一眼都覺厭惡的程度了……”
林總管沒有接話，隻是站在陰影裏，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上官玄也沒打算讓他接話，而是自顧自的說下去：“朕是真的愛雅兒。那年朕初登皇位，微服出巡時見到了她，頓時驚為天人，雅兒的容貌，世間再沒有誰能比得上她了。隻可惜她已有婚約在身，而且很快就要成親了，對象竟然是朕的七皇弟。”
他歎口氣道：“七皇弟自小聰明，樣樣比朕強很多，父皇最喜歡的就是他，所以朕一直將他視為平生最大的對手，是心腹大患。當得知雅兒要嫁給他時，朕心裏很不平衡，為什麼所有人喜歡的都是他？那朕又算什麼？當時也是年輕氣盛，所以朕利用權力，不擇手段的將雅兒搶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