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宮人都被安排在了外殿,隻有身邊這個一身便服的皇帝陪著我踱步進來。珠簾內的身影緩緩站起來,望著我的眸光中滿是疼惜。那人天庭飽滿,柳眉細眼,長而卷翹的睫毛烘托出他精致的麵容,高挺的鼻梁下微紅的唇瓣微微顫抖,“敏……敏敏,我和皇上一直相信你還活著,即便……即便他們說找到了你被燒焦的屍身。好在上天不負苦心人,總算讓皇上找到你了。”
“竹……竹瀝哥哥?”試著用了用司馬君然所說的稱謂,這似乎並不是一件特別為難的事情。“這樣喊有點奇怪呢,聽說我已經二十六了呢。”
“傻丫頭,七老八十的時候,我不還是你的竹瀝哥哥?”說笑間,他已經伸手示意我將手腕遞過去。
把脈的神情那樣專注,手指的動作極其熟稔而溫柔。我癡癡的望著,覺得這一幕竟有些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我卻覺得非常漫長。
“怎麼樣?”比我還急的人搶先問道。
金竹瀝蹙著眉頭,隱隱歎了口氣,望著我的目光似有些猶豫。
這結果大約不會盡如人意,“你但說無妨,我沒關係。”腦袋空了四年多,對於恢複記憶,實在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
“你說吧。”司馬君然也跟著歎了口氣,眸光暗淡,絲毫沒有來之前的意氣風發。
“同司馬霖說的如出一轍,隻是好在她先前服用了我給她的藥,所以神智並未受損,隻是這記憶能否恢複,尚不可知。”
一早便已經做好了接受事實的準備,這樣的答案並沒有讓我太過傷心。沒有那段記憶,我也活了這麼些年,隻是今後的日子就該好好盤算盤算了。
在宮裏逗留了七八日,每日都會送來一盅藥膳,因著是金竹瀝親自送過來的,我並不懷疑其中有什麼不妥。畢竟司馬君然曾經為了我舍棄性命,雖然後來知道那不過是一開始就導演好的一場戲碼,但並州城門前的感動並不假,所以我並不害怕他會想對我不利。
皇宮的日子很奢侈,每一樣吃食都是精細無比的,但我卻不是很習慣。這牢籠般的日子過的時間越長,越讓我懷念起慶州自由自在的生活。
然後,身邊的人似乎越來越多,以小尹子為首,宮人與日俱增,似乎我每走一步,他們都會緊緊的跟著,我想這並不是偶然。
“怎麼了?不開心啊?”司馬君然待我極好,好吃好喝的供著,穿衣住行聽說都是按著後妃的品階來的,可是就是喜歡限製我的行動,似乎生怕我走丟。
往旁邊挪了段距離,說實話,自從知道他是皇帝以後,於說話這一方麵,我多多少少開始拘謹起來。腦海中關於他的記憶隻有並州城前的那一場戲,實在難以想象兒時的自己曾經將他踹入護城河,險些害得他凍毀了身子。
每每說起過往種種,他總會不自主的笑出來,恬淡清然的笑容本不該出現在一個皇帝的臉上,可是這一切發生了,那眼角的淺笑仿佛一隻無形的手,攥著我的手腕,拉回了我逃離皇宮的步伐。
垂下頭,我甚至不敢同他胡說八道,如今的他仿佛一件珍貴的易碎品,而我不恰當的言語很容易擊碎他。
“我不能回複記憶,你是不是很難過?”
方才還笑嘻嘻同我談論朝堂趣聞的人,身子猛然一怔,呆愣了片刻才側身看著我。這一瞬間我仿佛覺得自己又說錯話了。
“沒有……怎麼會呢?”輕歎了口氣,他緩緩仰視天空,蔚藍如洗的背景下,雲朵白的竟那般刺眼。“你還在我身邊,我已經很感激老天爺了……”
“可是我不喜歡這裏!”雖然身邊圍著的都是人,可是這一切對我來說都太陌生了。我知道他是皇帝,不可能時時刻刻陪著我,於是乎,心中仿佛被挖空了一塊,寂寞漸漸吞噬著我。
沒有遇見他,我的心仿佛死水一潭。生命中除了瑞兒這個寶貝之外,在沒有特別在意的人了。可是他出現了,那塵封了四年的感動或許還有別的什麼我不知道的感覺一並湧動出來。我想離開,卻舍不得眼前的人,舍不得他落寞的眼神和悲哀的目光。
“我一直都知道,可是……我不能放你走,我真的……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