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朝恩捏著韁繩的手微微收攏,長臂將我固定在他懷中,收緊力道以示威脅,隨即便聽見他不屑道:“來了便是送死,這裏的人可都是不要命的死士,連我也不能控製他們。”
“什麼?”我驚詫的望著身邊狂奔的士兵,各個都是雙目無神,表情僵硬,手緊緊的捏著長矛,即便是這樣快速的奔逃,臉上也沒有露出一點兒難色,仿佛臉不紅、心不跳、氣不喘的。“你……你真的忍心對這些人……對這些人用毒?”
“不是我,信不信隨你,駕!”他不再理會我,哪怕我再說什麼,他也隻是沉默以對。
追兵很快就追上來了,可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是沒辦法以命相搏,無懼生死的。所以,追兵再怎麼英勇,終究無法包抄這一百多人的小隊。
難怪司馬霖敢讓這麼點人押解我來到並州,因為他有這個自信,君然是沒辦法現在救出我的。
銀灰色盔甲的人是徐靖平,一人一馬闖到陣中的時候我才看清楚,薑朝恩也很詫異,眉頭輕皺著,猶豫良久才吼道:“走……不要逼我殺你!”
“哼,要走一起走,我不會再把這丫頭留下來了。”抽出腰間的長劍,劍鋒直指薑朝恩。目光遊移到我身上,嘴角勾出淺淺一笑,溫柔和煦。他還是那個憨厚耿直徐靖平,太好了,他沒變。
“玉儒,放了她。司馬霖敗勢已定,單看他草菅人命,陰險毒辣,他就不是個好君主。你何必為了這樣一個人而毀了自己?”一件劈開攻上來的死士,濺出的鮮血瞬間將那一身銀灰盔甲染得血跡斑駁。
背後的身子微微一怔,捏著韁繩的手再度收緊,仿佛隨時做好衝刺逃離的準備。聲音緩緩從我的後腦勺飄過來,低沉中帶著些許的沙啞,“我已經沒辦法回頭了,從小我接受的教育就是忠於齊王,我的祖父是當年齊王司馬軒的表兄,薑家世代都隻忠於一個君主,那就是齊王。我已經回不了頭了,靖平!有時候我很羨慕你有個很好的父親,他不會因為自己是齊王舊臣而逼迫你死忠於齊王,我羨慕你的自由灑脫,但是……我不行。”話畢,一鞭子抽打在馬肚子上,棕黑色的駿馬頓時受驚狂奔而起。
這一切來得突然,靖平剛想著要追,又被眼前那團團圍過來的死士糾纏住了,百十號人竟然沒人能衝破那堵不要命的人牆。
速度太快,風如刀割般劃過臉頰,雖然沒有冬日的冷冽卻依舊刺骨。本來離並州就不遠了,半日的狂奔,回過神來我們已經到了並州城下。城樓上的哨兵早就看到了來人,立刻打開城門放行。
城內的情況並不比城外好到哪裏去,往年熱鬧的集市連影子也找不到了,街道上來往的全是婦孺,且行人屈指可數。每個人的臉上盡是愁緒,或板著臉或隱隱抽泣著,一副家中大喪的景象。
我不由的詫異,即便打仗,這裏也不該是如此景象吧。想當初三王叛亂,也沒見京城變成這般頹敗的模樣啊。
“怎麼回事?”我用手肘推了推身後的人。
可是他卻好似沒有任何反應,對我的行為不聞不問。我回頭去看,見他半眯著眼睛,雙手拉著馬繩,任由那匹剛脫離危險的馬兒自由自在的行走於街道之上。
也對,反正街上沒什麼人,大多數人即便再神情恍惚,也知道要讓開的,根本不會撞到人。
雖然這樣自欺欺人,可心中還是不免感到悲涼,“此情此景,你已經不想看了?不忍心還是……”
“你閉嘴。”冷硬的一聲命令,我們也跟著這死寂的街市沉默下去了。
東南角坐落的行宮便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為了戰事,司馬霖早幾日便到達了,帶我來不過是因為司馬君然禦駕親征,對司馬霖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而我隻是他的籌碼。
被安頓下來後,天色已經漸近垂暮,東邊天空上一輪圓月若隱若現,西邊晚霞還隱約渲染著整片雲彩。月色照耀下,幾處狼煙升騰起來,昭示著夜戰的開始。
薑朝恩一入行宮行宮不久,便被人叫去了前廳議事,而我便由蘭音看著在後院裏安安靜靜的待著,等待著被送上戰場做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