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個月的時間,夏天酷熱,因為坐月子而不能開窗,一時之間讓人難受至極。每日裏最開心的莫過於那一兩個時辰,新招來的奶媽子會抱著那剛出生不久的白糯米團子過來陪我。
這種從心底溢出來的笑容,一時之間讓我手足無措。包裹在薄被中的孩子那樣小,仿佛一隻手指就可以捏死。每每看見他,開心之餘就不免擔心起來。我不知道孩子不在我身邊的時候被放在哪裏,過得如何?
不是沒想過去問,隻是司馬霖一直不肯透露,問的急了,他隻是回一句:“在他被帶去見那個冒牌貨之前,你想他死,我都會保住他的。”
一句話就讓我偃旗息鼓,忽然覺得很無力,自己孩子的生死完全被攥在別人手中的感覺,不亞於脖子被人掐住,隨時會窒息。
手指逗弄著孩子的臉頰,軟似米糕,滑如絲綢,睜著圓溜溜的眼珠子茫然的搜尋著聲音的來源。手指碰到他的唇,總會引逗著那粉紅的小舌緩慢追逐。
“小姐,孩子該抱回去了。”蘭音微微蹙著眉頭,望向我的眼神中總有著若隱若現的同情,最後似是下決心一般再次開口,“小姐,奶娘催了。”
“我再抱一會兒。”軟玉溫香,到處都散發著奶香味,我實在舍不得放手。可她們還是如柱子一般立在旁邊,仿佛隻要我不鬆手,她們就不肯離開。
心裏火氣蹭蹭蹭的冒上來了,“孩子是我的……是我用命換來的,誰都別想奪走,司馬霖更不可能!”
“小姐。”蘭音溢滿淚水的眼眸讓我詫異,似乎意識到自己流淚了,她急忙擦去,勉力擠出一絲笑容道:“小姐,你身子弱,沒什麼奶水,還是讓奶娘帶小公子下去喂奶吧,你看他都餓了。”
懷中的孩子正扭著頭追逐著我的手指。
“把孩子帶下去。”冰冷的聲音陡然想起。
我還未緩過神來,懷中已然空無一物。急忙撲過去,身子卻被蘭音製住,耳畔是她焦躁的聲音,“小姐你冷靜一點,孩子明天這個時候還是會被送過來的。”
“誰會相信你們?”外麵的號角聲,隱約可以聽見的廝殺聲,無一不昭示著戰場近在咫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得什麼主意,君然就要打過來了對嗎?我的孩子明天會不會被送上戰場都是個未知數,讓我怎麼信你。把孩子還給我,還給我……我求你了!”我是如此的無能,除了祈求在沒有別的辦法。
“帶走吧。”薑朝恩望了我許久,就在我以為他會鬆口的瞬間,三個字猶如三箭齊發,生生釘穿了我的心口。
揮了揮手,示意屋子裏的人統統出去,他這才緩緩坐在離我遠一些的圓凳上,“你別這樣看著我,要怪隻能怪這孩子命不好,有一個這樣的爹,他就注定沒有好結果。”
“對自己的孩子尚且可以狠得下心,更何況是我的孩子。”我對他已經徹底死心了,抬眼望了望窗外,青蔥翠綠的樹葉在風中微微搖擺,樹影婆娑,點點陽光從葉縫中溜了進來,打在窗台上,映照在房內的錦榻上,映照著香爐上嫋嫋升騰的青煙。
時光飛逝,孩子雖然早產,我在這座王府裏也住了十個月之久,久到我已經能控製住自己對君然的思念,不再時時刻刻的惦念著他在做什麼,有沒有好好吃飯。現在想來,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兒傻。自己明明沒什麼本事,卻要逞強,如今這般身不由己,遲早會是君然的拖累。
“你笑什麼?”
抿了抿唇,我忽然披起衣裳靠近半掩著的窗戶,清風拂麵,吹散一室的溫熱,“我在笑我自己,如果當初可以再理智一點,再自私一點……沒有如果了,就像這場仗,結局一定,不會變的。”君然一定會贏的!
“是嗎?”薑朝恩忽然站起來,步子停在了我背後,“有你和那個孩子在手裏,我們未必會輸。”
“你……”我猛然轉身,眸光竟然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讓我不敢相信。
“別著急生氣,有人想要見你。”
一身橘紅色婢女衣裙的裝扮,三千青絲簡單的挽起,素雅卻不失大方。眉眼之間略顯蒼白,隱隱露出疲態。嘴角勾勒的一抹淺笑卻給人舒心的感覺,這樣溫柔的女子,真不知道薑朝恩當初是如何下得了狠心休棄的。
“昀嵐……郡主?”
女子朝我行了簡單的禮,淒然的目光掃過薑朝恩將將別過去的臉龐,微笑道:“我早已不是什麼郡主了,公主喚我昀嵐即可。”
她不是郡主,我又何嚐是什麼公主,“那你也別叫我公主了,喚我白敏……或者敏敏,隨你吧。”想了想還是先引她坐下,這才轉頭看向薑朝恩,“你還有事嗎?”
我詫異的看著他,方才的瞬間莫不是我看錯了?他那樣癡癡的望著昀嵐,若不是我出聲的話,他還打算看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