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士軒是一家古玩店,店主辛世忠是一名退休教師,自幼喜歡書畫和收藏。雅士軒既買賣古玩字畫,也替人裝裱和修複各類藏品。
這天早晨,辛老師剛剛打開店門,一個騎自行車穿夾克衫的小夥子就提著一個包裹來到了店裏。他從包裏拿出一個髒兮兮黑不溜秋的東西放在櫃台上:“師傅,您看看,能把這上麵的鏽跡除掉嗎?多少錢都行!”辛老師戴上老花鏡,仔細地端詳起這個物件,怎麼看都像是一個農村刨地用的鎬頭。可是一個鎬頭怎麼能到古玩店除鏽呢?
於是,辛老師下意識地問:“你這是個什麼東西啊?”年輕人回答得倒是很幹脆:“一個鎬頭啊!”辛老師一聽,簡直有點哭笑不得。看來,這個年輕人純粹是來搗亂的。辛老師思慮了一下,就委婉地說:“您的這把鎬頭除鏽至少要經過三道工序:一是用水浸泡和清洗,當然這個很簡單;第二,要使用一些化學製劑除鏽;第三,還要鍍一層鐵質專用防腐材料。我看您的這把鎬頭也值不了幾個錢,這修複的費用……我怎麼向您收呢?”
年輕人聽完,不聲不響地從錢包裏拿出兩張百元大鈔遞給辛老師:“師傅,您看夠嗎?”麵對這兩張鈔票,辛老師著實有點愣住了。他有些茫然地接過錢,禁不住問:“您的這把鎬頭,有什麼特殊來曆嗎?”年輕人點點頭:“就算是……一件家傳寶貝吧……”辛老師注意到年輕人欲言又止的樣子,想到古玩店曆來“寶貝不問出處”的老規矩,就趕緊說:“那您三天後再來吧。”
送走年輕人,辛老師急忙給自己的老朋友於洪洋打電話,約他來鑒賞這件“寶貝”。於洪洋在市博物館工作,是國內較有名氣的一位青銅器研究專家。
於洪洋來了以後,用放大鏡把這個鎬頭察看了一個仔細,然後說:“看不出有什麼奇異之處。”辛老師把早晨年輕人不惜花高價修複這個鎬頭的過程詳細地說了一遍,於洪洋更加百思不得其解:“從質地來看,應該是近代的東西,最多八十年;從造型來看,極其普通,應該就是一件農具。從腐蝕的程度和帶有陰濕腐骨的氣味來分析,大概這個年輕人盜了一座自認為年代久遠的古墓,搞到了這個東西,自以為值錢多多。”辛老師點點頭:“您的分析有道理。”
三天後,那個年輕人準時來到了雅士軒。辛老師故作為難地說:“按理說,修複一個鎬頭您給兩百元已經不少了。可是我們這裏很少修複鐵器,有兩樣防腐材料必須得到省城才能買到……要我看,不就一個鎬頭嘛,您別修了,我把錢退給您……”不等辛老師說完,年輕人打開了錢包,連同零鈔都拿了出來:“老師傅,我再給您三百,您看成嗎?”此時辛老師已是無話可說,隻好接過鈔票:“那您就再等三天……”
又過了三天,那個年輕人在辛老師這裏看到了翻修一新的鎬頭:上麵所有的鏽跡都不見了,黑黑的鐵質透著一種深沉的光澤。辛老師說:“我采用的防腐處理是最先進的,可以保證在常溫條件下三百年不再生鏽。”年輕人顯然對辛老師的手藝很滿意,一再說:“太好了,太好了。”
就在年輕人準備告辭的時候,辛老師又問:“您家傳的這個寶貝有些年頭了吧?”年輕人笑了笑:“大概有六十多年了吧!”辛老師心裏不禁一驚:年輕人知道這把鎬頭的年代啊,那為什麼還花這麼多錢翻修它呢?年輕人看出了辛老師的疑問,就接著說:“其實,這把鎬頭很普通,但是它在我家的地位確實很特殊。我爺爺曾經用它砸死了三個人,爺爺死後鎬頭就跟他隨葬了。最近老家發大水,給爺爺遷墳時我又看到了這把鎬頭,已經鏽蝕得不成樣子。我就臨時決定不再讓它和爺爺的遺骨隨葬,到您這裏翻修除鏽後把它留下來……”
年輕人的話似乎還是叫辛老師有些不懂:“你爺爺砸死的那三個人都是你家的仇人吧?”年輕人點點頭:“是家仇,更是國恨!忘了告訴您了,我爺爺砸死的是三個日本鬼子!”
年輕人捧著那把鎬頭小心翼翼地走了,辛老師一個人愣愣地站在原地。片刻之後,他才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從抽屜裏抓起一把鈔票,然後跑到門外,對年輕人的背影喊:“小夥子,你等等,我不要你的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