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的屍體(1 / 1)

到處都是人。簡直就像法西斯集中營。

空氣汙濁的火車車廂,狹窄破舊的座椅,擠得滿滿當當的過道,麵目可憎的乘務員……這一切更讓人感到旅程的單調無味和情緒無處發泄的煩亂。真沒想到,二十一世紀竟然還有人需要搭乘這樣的交通工具。

吳卓帶著十二萬分的不情願,踏上了從北京開往成都的臨時客車。報紙版麵編輯讓他寫一篇關於“春運”的報道,描述返鄉旅客的心情和故事,還美其名曰“溫情之旅”。

——開什麼玩笑!他可是專門跑重大刑事案件的深度報道記者,什麼時候淪為社會八卦版的跑腿兒的了?

帶著一種既悲憤又莫名其妙的心情,吳卓百無聊賴地倚在窗邊打盹兒。他的四周坐著一群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好像是一起回家的大學生團體,一路上歡聲笑語,好不熱鬧。吳卓一開始還饒有興致地跟他們說了會兒話,但終歸覺得跟不上 90後的思路,隻得假裝瞌睡,脫離了談話。

入夜之後,年輕人也意興闌珊下來,說話聲小了不少,大部分人進入了夢鄉,偶爾有人起身去打水或者上廁所。吳卓在夢境中突然感受到一股急迫的尿意,憋醒過來——大概是剛才整瓶礦泉水灌進去的效應。他坐起來觀察了一下,就快步往廁所方向走去。

可是,過道兩邊的廁所都被占滿了。剛才坐在他對麵的叫作周正元的女孩正等在門口,見到他來,尷尬地笑了笑,說:“哎,都有人呢!”

他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站到另一扇門邊等著,努力忍耐住身體裏麵不斷翻湧上來的衝動。可是,人有三急,真到了那個份兒上,等一分鍾都如同在地獄中煎熬。他忍不住拍了拍廁所的門。

“有人!”廁所裏傳來一個尖細的女聲。

這時,站在對麵的周正元好像也有點等不及了,對他說:“吳老師,你看這邊廁所的門是不是壞了?我剛才敲了好幾次門,裏麵都沒有人應。”

——這種情況還是比較常見的。因為廁所門上“有 /無人”的指

示牌壞了,結果白白在外麵等半天。吳卓連忙上前,用力拍門道:“裏麵有人嗎?有人在裏麵嗎?”然而,廁所裏麵毫無動靜。——果然是指示牌壞了吧?吳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拉住廁所門的扳手,試探性地想要打開那扇門。然而,吳卓的手上遇到了阻力,廁所的門是從裏麵鎖住的。他一再用力,門卻依然牢牢地勾住,無法打開。“哎?從裏麵鎖住了呢!”周正元驚訝地叫道。“喂,有人在裏麵嗎?出個聲吧!”吳卓大聲喊道。

可是,裏麵的人似乎很沉得住氣,任憑他們如何呼喚,就是一言不發。“是不是門鎖壞了?自己從裏麵鎖上了?”大學生周正元提出了一個假設。吳卓點了點頭:“有可能。我去叫乘務員過來。”說完,他轉身就往車廂走去。

過了一會兒,吳卓才領著一個蒼白纖瘦的年輕男乘務員擠了過來。車廂過道的擁擠狀況,嚴重影響了他們的通行。“乘務員同誌,就是這扇門打不開,叫裏麵也沒人應。”吳卓熱心地說明情況。“是啊!別是裏麵有人生病或者昏倒了啊!”周正元幫腔道。年輕的乘務員在他們兩人臉上來回看了看,立刻拿出廁所的鑰匙串,試圖打開那扇緊閉的門。——嗯?怎麼轉不動?門鎖果然壞了嗎?乘務員來回嚐試了好幾次,急得額頭都隱隱冒出些汗珠來,口中嘟囔道:“怎麼回事?卡死了!”

吳卓自告奮勇地上前接過鑰匙,使勁地轉動著那個小小的三角鎖。這種綠皮火車的廁所通常是一種小小的吐舌鎖,從鎖芯吐出一個金屬小舌插入鎖眼。

“好像是卡住了……用鑰匙打不開。”吳卓無助地望向比他更加羸弱的乘務員,“怎麼辦?”乘務員眨巴了兩下眼睛,說了句:“我去找人。”就轉身離開了。

這時,周正元麵帶羞澀地說:“吳老師,我先上個廁所。”吳卓這才發現剛才對麵的那間廁所已經空出來了,於是等周正元出來,他也趕緊上了趟廁所。

又等了一會兒,年輕的乘務員回來了,手裏拿著一個小鐵錘,對準門鎖的位置狠狠地敲了兩下。隻聽見“哢嗒”一聲,好像某種金屬片斷裂的聲音,然後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門扉緩緩移動的感覺,仿佛正在打開通向地獄的通道……吳卓好奇地探出腦袋往廁所裏麵望去,刹那間神經受到猛烈刺激,差點連前天早上的早飯都嘔了出來。

白色的車廂壁上飛濺著斑駁的血跡。狹窄逼仄的廁所空間內,一具肥胖的男人屍體橫坐著,腦袋磕在糞坑裏麵,背脊上麵被深深插入了一把長刀。

還沒等吳卓驚嚇得叫出聲來,旁邊的周正元已經發出了人類所不能發出的顫音:“啊……肖、肖林……啊……肖林死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