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會計“申三手”一手提著皮尺,一手拤著算盤,搖搖晃晃向東坡走。
“三手,又上哪兒算計去?” 有人招呼。
“棋盤地。”
“怎麼又是棋盤地?”
“唉,打不完的官司,解不開的扣,忙壞鐵盤子申三手。”申會計詼諧地說。
申三手除了兩隻手外,還有一手:“看得準”。
棋盤地,是一塊小地,方方正正,約五、六畝的樣子。巧的是這塊小地在人民公社時候,被一分為二。一半分給生產二隊,一半分給生產三隊。
起先,地種得還好。什麼二隊三隊,大家一個村子,誰也不去理會地界畝頭。沒想到,換了馬二強和呂三倔當隊長,地就出了毛病:不方正了,有了“老太太腳”――斜邊。
馬二強和呂三倔兩個隊長整天為這塊地吵。
有時馬二強一瞪眼:“這地又刮不起西北風,怎得向東南俺二隊地裏歪了?!”
“歪哪裏去了?歪到俺三隊畦壟了。別心歪了才好。”三倔撇撇嘴。
“量。”
“量!”
有時呂三倔腳一頓:“邪了,邪了,界石長腿跑到俺地心了!”
“地邊兒就是人心,千萬可別姓了‘邪’。”二強一拍手說。
“重量。”
“重量!”
二人慪氣到大隊,就忙了小會計申三手,就要重新丈量地畝。蔥薑花椒炒(吵)多了,申三手就看出糊“菜”的門道。
馬二強和呂三倔是鄰居,住胡同中間。馬二強的老婆叫大芬,說話高音大嗓,過日子愛壓人三個點兒。呂三倔的老婆叫小芳,說話低聲細語功於心計,落地沾沙。
兩家的老婆一武一文,都是不吃虧的“強手”,平曰裏就你一麥草我一秫秸地攀比著使暗勁兒。你家蓋東廂屋,我家蓋西平房。你家屋裏刷漆,我家天井鋪磚。你生兒子叫馬千,我生兒叫呂萬。你壓著我,我擋著你,不斷較量。
馬、呂二人的老婆擰把著繞勁兒,就響影了二強三倔,於是,二人就在地邊兒上較起真來,不斷叮叮當當地吵。兩家“嘁嘁喳喳”,就傳染了隊裏一些人。慢慢地二隊和三隊的人都跟著鬧別扭。都覺得棋盤地一溜歪斜刮邪風。
說話到了改革開放以後,土地施行承包製。兩個隊的人都怕棋盤地有麻煩,都不想要。這時,二強的兒子馬千和三倔的兒子呂萬取了媳婦當了家,表態要棋盤地,就各“襲”了自已老爺子的地盤,一個種東,一個種西。意外的是,申三手丈量完土地栽界石的時候,兩個男戶主都沒到現場,是由兩個小媳婦看著栽得樁。當時申三手心裏想:這“三叉口”打戲要連續上?
果然,種第一季麥子,在棋盤地南鄰的申三手就看出了問題。
這天,馬千開著拖拉機冒著煙來到地裏,也沒看看自已的地界在哪裏就戳下了犁頭,“突突突”,一陣浮土一溜塵地把呂萬家的地也耕了。好多人都捏著一把汗,因為呂三倔老頭倒背著手在地頭看了看,倔倔地回了家。
嘿,還真是拖拉機掉到機井裏,湊巧了。棋盤地當中沒了接縫,平平整整的成了一大塊,畦壟均勻,澆地順溜。可人可機作業,倒像是一戶人家的地。申三手回頭望望,想:整齊到是整齊,恐怕沒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