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進東宮來的那一天,是一個不大晴朗的日子。想來那是初春時節,處處一片新綠,似乎預示著什麼,我卻又捉摸不透其中隱藏的深意。
坐在馬車裏已經三四天了,馬車的車夫與隨行的兩名侍女並不是我熟識的人,我也就不好意思詢問這輛馬車究竟要把我送到哪裏,去做什麼,隻憑感覺知道馬車一路向北疾駛。
馬車內不隻坐了我一人,本該在馬車外的兩名隨行侍女也坐在馬車裏,那兩名侍女一開始隻是不說話,也常翻看馬車裏的書籍,要知道,這在明國時,我可是萬萬不幹的。
今兒也不知怎麼了,那兩名侍女特意用粉撲在我臉上撲了幾下粉,勉強算是薄施粉黛,然後又幫我換上了一件衣服,那衣服的樣式不甚好看,有點像是朝鮮貴族小姐的服裝。換好衣服,兩名侍女又火急火燎的幫我穿上並不合腳的花鞋。
我正詫異的當兒。忽的,馬車裏劇烈振動了一下。我自知是到了地方,便任由不熟識的侍女攙扶著下了馬車。
抬頭望去是我從未見過的王宮門外,心思百轉千回,還是決定張口問了。
“這兒是哪裏,你們送我來做什麼呢?”
“奴婢來送大小姐來參與東宮揀擇,這是皇上的意思,還請小姐體諒。”
東宮揀擇,還算熟悉這個名詞,我在書上讀到過,朝鮮國每幾年都會在兩班貴族中挑選適齡的女孩參與東宮揀擇,東宮揀擇是揀選賢良淑德的女孩成為王世子的後宮,也就是所謂的東宮後宮,東宮後宮不過是充裕東宮,為王世子綿延子嗣之用。揀擇看似光彩,實則是殘忍之至。揀擇前會先由王室下達對於兩班貴族女孩的禁婚令,然後通知各大貴族,能夠參與揀選對貴族來說是莫大的榮幸,可對那些女兒家來說,卻是莫大的不幸。
被選上的的女孩,會接受王室的牒紙,成為東宮後宮的高位或低位,興許榮華富貴,興許孤獨終老,這暫且不提。
能夠成為東宮後宮的這些人不過是參與揀選人中的鳳毛麟角,而未被選入的大多數女孩,沒有王室的特殊恩典以後都不能成婚,求得恩典者也不過是能做一個小家族的小妾,而大多數未入選者隻能等待著以後可能會成為東宮後宮的機會,不過那樣能等到機會的人卻又更少了。
記得當時讀書至此處,還替那些落選的貴族小姐義憤填膺了幾番,未曾想到有一日我竟也會參與這痛苦的事。
半晌後,我在侍女的催促下回過神來,我穿著並不合腳的花鞋一點一點的向前移著步子,當我看到宮門外並不整齊的排列著各家接送參與東宮揀擇的適齡女孩的馬車和平轎,心中暗歎,以後的日子怕隻有每況愈下了,一如我此時的心情。
我在侍女的不斷攙扶和催促下緩緩步入宮門,又來到東宮主殿之前,放眼望去,黑壓壓一群人,卻都鴉雀無聲,我站在隊伍的最後,侍女給我戴上名牌後又托了一下我的腰,小聲卻又無比堅定的對我說“大小姐,皇上有令,這是您最後的機會。如果揀擇未果,那麼您隻能得一死!”說完,兩人便按規矩退到宮門口休息。
我早料到她們是來監視我的人,也想到她們會對我說這些。看著她們的背影離我越來越遠。我才緩緩出了口氣。
在隊伍的正前方,有一名身著深綠色服裝,戴著假髻的老婦。她一直在指揮著隊伍,口中不停地念叨著,細一聽都是些宮中規矩。
“那人是吳尚宮”在我身後一名女子的聲音,我回頭對她友善的笑笑,她也還之。
又過了半晌,前麵已有女孩進入東宮主殿裏。按照擇選的規矩,她們應該是麵見上殿娘娘們去了,一會兒怕是要輪到我。
吳尚宮漫不經心的翻著名冊,大喊道:“李氏安雅是哪位,請站出來”
李安雅,沒錯,正是我的名字,李孝惠字安雅。
我緩緩站了出去,行福身之禮。吳尚宮站在我身前打量了我幾番,還看了看我胸前的名牌,見有剛才入殿的閨秀走出,咳嗽了幾聲,對我說道:“請你先進去吧。”
我點頭“謝娘娘照顧”,說完便緩緩邁上東宮主殿的台階。
走進殿內,我也未來得及細細端詳殿內的物件和擺設,隻覺得殿內異常嚴肅。有一個穿著淺綠色衣服的尚宮走過來,攙扶我走進內殿,邊走邊道“現在裏麵是大王大妃娘娘,大妃娘娘,中殿娘娘和嬪宮娘娘,你一會兒就按照這個順序行禮吧。”
直到看到了麵前的幾位上殿娘娘,我低下頭去,向她們行了一個完美的大禮,然後依照規矩跪坐在地上。
“抬起頭來看看”一個有些滄桑的聲音響起。
我緩緩抬頭,見主座上是一位並不太蒼老的娘娘,這應該是大王大妃娘娘沒錯了。主座的左邊應該坐著的大妃娘娘看著卻比大王大妃娘娘還要蒼老些,主座的右邊是看著很年輕的中殿娘娘,主座右邊的一旁,坐著就是嬪宮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