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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子口好封,人口難封。人們從回水坨大隊一、三兩個生產隊半年來的生產經營管理方式,以及對照1962年那次包田單幹的做法,就估計加猜測地謠傳說,這兩個隊從今春開始就把土地分到了戶,實行的是劉少奇那年推廣過的“三自一包”。不巧的是,這事傳到了公社黨委那裏。這下像熱油鍋裏滴進水珠,立即炸開了。
黨委書記周健認為這些人膽子也太大,竟敢明目張膽地搞資本主義,和中央的方針對著幹。這還了得,他必須向幹部們指出:為了維護社會主義道路和無產階級的政治利益,堅決不允許個人單幹思想的抬頭和分散生產行為的出現,滋生資本主義的土壤。回水坨大隊一、三兩個生產隊搞的這一套,就是偽裝得十分隱蔽的資本主義的東西,目的是先搞亂人們的思想。我們必須揭開他們的麵具,把他們的做法批深、批臭,堅決製止他們的做法。因此周健馬上召開公社黨委會議,研究派人下去調查,立即刹住這股單幹風,並追查有關人員的責任,報公社黨委處理。目前縣上在回水坨大隊搞農業機械化試點,派的工作組是由公社社長張明山帶隊。這個任務也就一並交給他。臨走前周健特別交代,工作組下去後,要發動群眾、教育群眾,堅持“三級所有,隊為基礎”的人民公社管理體製。要搞得有聲有色,把走資本主義道路的危害給群眾講清楚。狠抓階級鬥爭,依靠廣大貧下中農,來他一次翻身訴苦,提高他們的階級覺悟。他們是會聽黨的話,是會牢記毛主席的教導的。
工作組一行三人帶著周健定下的工作調子,在一個陰沉沉的下午,搭乘供銷社給代銷店運送貨物的卡車來到回水坨大隊。由於要摸清情況,大家便分開住。張明山自然住進了楊永國的家裏。柳茹辛回到自己家。高素芬和王梅華是同學,就住進她的家裏。
1964年高素芬和王梅華一齊下鄉當知青,雖不在一個村,但相隔不遠。後來安排工作,高素芬到供銷社,王梅華當了教師。她倆的家是住在縣城同一條街上的,王梅華的一切高素芬都很清楚。王梅華心裏的苦也隻能和她說。
王梅華六歲的時候就被地主拉去頂債,成天伺候地主婆子,給人端茶遞水、倒屎倒尿,稍不順意地主婆就是一巴掌。就這樣,幼小的王梅華在地主家裏整整熬了兩年。在這兩年中,她麵對老女人的毒打手擰,死死地咬住牙關從來不哭。因此人們經常看見她下嘴皮被牙齒咬出一排深深的印痕。那時她隻能把這些恥辱和仇恨暗暗地記在心裏。出了血擦了,受了傷忍著。起五更、睡半夜,累倒爬起來,病了自個挺過去。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端茶時偷偷往碗裏吐上幾口口水。因此生活過早地就在她幼小的心靈上,留下了艱辛和苦難的烙印。她的胸中也就這樣埋藏著一團烈火一樣的仇恨。兩隻發紅的小眼睛常常像要流出鮮血,噴出股股怒火。在她的心中似乎生活不會再給她什麼好日子過,也不會再有幸福與溫暖,等待她的隻是更可怕、更冷酷的歲月。她的心完全變得僵硬和灰冷了,再也激不起一絲生活的熱情。有時她想,為什麼老天這麼不公,人生的不幸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苦難像影子一樣一直伴隨著她。有幾次她真想去死,並不是她已經喝幹了人生滿滿的一杯,而是牛馬一樣的生活逼得她不得不這樣去想,活著不如死了的好。到她七歲的時候,才被養父從地主婆那兒買出來。開始養父母對她還不錯,可是好日子並不長久,不兩年養母就給她生下個弟弟。從此,王梅華的厄運又來了。她變成使女,整天在家帶孩子、洗衣服、做飯、料理家務。雖然終日不停地幹,但養母還是嫌她在家白吃飯,總罵聲不絕。她成了養母的出氣筒,家裏有了好吃的、好穿的,都給弟弟不說,還隨時想把她趕出門去。她十歲的時候,由於模樣長得越來越俊俏,養母就想在她身上鍍金,以後還可以從她這撈回一筆錢來。於是養母決定送她上學,取名王梅華。
因為王梅華的童年是在孤獨、仇恨以及無邊無際的生活折磨中度過的,所以她養成一種沉默寡言的性格。在學校裏表露得更充分,不管上課、休息、玩耍,她總是呆呆地獨自坐在一邊,不動也不說話,好像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似的。課外活動時,同學們都在草坪上蹦蹦跳跳,而王梅華卻整天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甚至別人叫她時,也無任何反應。她老是癡癡地坐著,想那永遠想不完的心事。1964年她高中畢業,養母不讓她再念書,給她找了個剛死了老婆、三十多歲在公安局工作的對象,硬逼著她馬上結婚。她為了反對這樁婚事,在同學家住了幾夜。生活就是這樣一次次地給王梅華留下無數殘酷的鞭痕,使她失去了歡快,失去了一個少女所特有的對未來的憧憬和美好的幻想,以及同伴間充滿溫暖的友情。在她身上找不到一般姑娘家快活的影子,她的兩隻大眼睛常常流露出一種愁悶和痛苦的表情。命運也就是這樣用仇恨和不幸把她撫養大,她像一棵野草在風風雨雨中成長。而她的性格卻像地下的鈾礦一樣,堅硬倔強,蘊含著無限的爆發力。
後來城裏組織青年學生上山下鄉,她堅決響應黨的號召,和幾個同學一起報名被下放到回水坨大隊。過後知青招工,她又被分到當地大隊小學教書。從做知青起,王梅華就成了一隻自由的鳥兒,展翅飛向了新的生活。在鄉親們的關懷下,她漸漸忘記了從前的一切不幸與痛苦,也不必再為束縛她的那些煩惱而擔心,再也聽不見養母的罵聲。在這裏她開始感到生活的歡快與樂趣。王梅華就這樣駕駛著自己人生的小船駛向了農村這片汪洋大海。她劃呀劃,不管前邊波濤洶湧、惡浪回旋,也不管前進道路上有著無數的風暴和暗礁,她隻管一個勁地向前劃、使勁地劃,用盡全身的力氣往前劃。因為她知道旁邊有著鄉親們的保駕護航,加上生活中時時傳來的歌聲為她鼓勁,所以她大膽地一直不停地奮力向前劃著……當雲霧漸漸散去,她發現自己所走的方向太陽又大又紅又溫暖,時代的長風巨浪已推著她命運的這條小船在新的航道上揚帆猛進,前麵已是海闊天空乘風萬裏。一切經曆過了的風浪、困難和曲折都化為了勝利的喜悅,她理想中的世外桃源就在這裏。她的眼睛看得很清、很遠,一直望著生活的前方。她胸襟開闊,鬥誌昂揚地迎接著生活新的挑戰和困難。
高素芬提著鋪蓋卷還沒走攏,王梅華就熱情地迎了出來。王梅華接過行李,兩人一道往屋裏去。不等高素芬坐下,王梅華忙去倒水。高素芬接過水杯,看了下問道:“軍軍呢?”
“他在奶奶那邊還沒回來。”王梅華擦完手接著說,“素芬姐,你把我都給忘了。上次聽說你到代銷店檢查,也不上我這來坐坐。”
“幾個人一路盤存,時間緊,來不及。給你認個錯還不行嗎?這次我就住在你家,十倍百倍地給你補上。”
“你們這次下來搞多久?”
“總要幾個月吧。”
“你看光顧說話,忘了做飯。”王梅華說完就往裏屋走去。
高素芬放下手裏的杯子道:“我來幫你。咱姐妹倆也好說說話。”
王梅華淘米,高素芬在灶前燒火。兩人一邊做飯一邊說著相互關心的話。王梅華問:“素芬姐,忠明書記這段時間沒回來?”
“他一天都是忙的,好久都沒回過家。”
“幹脆你讓他把你調回縣上算了,免得一個在東、一個在西,成天都想。”
“那你呢,永剛在部隊一年才能回來一次,你不更想。”
“想是想,這個月就該探親,可他又到昆明陸軍學院學習去了,回不來。看樣子春節學校放假時,他回不回得來還說不定。”
“那你就帶上軍軍到昆明去。”
“我也是這個打算。”
兩人邊說邊忙著手裏的活,一會兒飯就做好了。
23
柳茹辛在工作組的任務是負責審查回水坨大隊各隊全年的分配方案與賬目。她下來後,生活上有父親照顧,精神上有心上人在跟前,與前次來時一樣,覺得這兒一切都是新鮮的、親切的。她像一隻快樂的鳥兒一樣,吱吱吱地一會兒飛到這個隊,一會兒又飛到那個隊,從來不知道累和困。一見人就滿麵笑容地先招呼起來,連走路也是一蹦一跳的。工作中遇到的一些坎坷都被她順利地跨過去了。她正處在青春煥發的時期,看不起困難,也不願去想困難,渾身充滿著必勝的信心。
這會兒她正一個人在家裏審查著各隊報來的賬目,邊唱著歌邊撥著算盤珠。當她核到一、三隊時,發現會計沒按規定提留公積金、公益金和下年的生產費,決定找這兩個隊的會計問問。柳茹辛剛從家裏出來,見楊永誌正向她這走來。於是她忙轉身回到屋裏,拿出鏡子照了照,用手整理下頭發,快速地打扮了一下後,等著楊永誌的到來。女人總是想讓心愛的人能多看上自己幾眼,心裏才覺得舒坦,一種自我滿足的感覺就會從心底裏冒出來。整理完畢,她發覺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心思早已飛到了楊永誌的跟前。明明隻要幾分鍾他就可推門進來,但她感到等待的時間特別長,像斷了發條的鬧鍾沒走似的。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柳茹辛的心裏就越緊張。自從認識楊永誌後,兩人還沒有過像這樣能在屋裏單獨相處的機會。那天送他,也隻是在大街上陪著走了會兒。快分手時,他悄悄捏過她的手。就這個捏手動作像糖一樣,一直甜在她的心裏。她每天都回味下當時的那種感覺,已成了這些天她的精神食糧。還有第一次在公路上碰見他時,他專注打量她的那個眼神,已刻進了她的心裏。這一捏一看已明確地告訴她,他是喜歡她的。他們倆的事家裏人都沒有異議,父親早有這個心思,哥哥隨時都在有意促成,母親也很中意楊永誌。這次下來後,楊永誌一直還沒來看過自己。所以,柳茹辛心裏早就盼著楊永誌的到來。
楊永誌是來通知柳茹辛晚上到工作組辦公室開碰頭會,討論這幾天大家調查到的一、三隊包幹到戶的情況。他一來,見柳茹辛挺不自然的表情,忙走上去問:“賬目查得怎樣?沒問題吧?”問完,他見柳老師不在家,柳茹辛臉上又是滿臉的紅暈,馬上明白了她是在害羞。楊永誌的心也立時狂跳起來,關在心裏的感情頃刻間像拉開閘門的洪水奔騰而出。戀愛中的人,在沒有其他人在場的時候,膽子都要大些。楊永誌便親熱地挨著柳茹辛坐下,左手拉起她發熱的右手,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他感到她渾身熱乎乎的,身體像海綿一樣鬆軟。
柳茹辛沒有反抗楊永誌這個莽撞大膽的動作,隻是順從地依著他,靜靜地感受著第一次靠在男人肩上幸福的滋味。這對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來說,心裏的那種高興,那種濃情蜜意可想而知。她沒有說話,隻覺得時間像鬆開發條的鬧鍾,跑得飛快。她仰起頭,兩隻眼睛定定地望著楊永誌。
楊永誌明顯地覺察到柳茹辛眼中充滿著強烈的欲望,他低下頭,抱住柳茹辛,大膽地在她臉上親著,額頭、眼睛、臉頰、鼻子都被他親了個遍。最後,楊永誌死命地吻著她的嘴,直到兩個人都快喘不過氣來,他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了她。楊永誌感到自己的心快從胸腔裏蹦了出來,身體裏有股欲火在到處亂竄著。但他明白,自己不能再往前走半步。他感到懷裏的柳茹辛也跟他一樣,身體變得像棉花一樣柔軟,而且身體越來越熱,並微微地顫抖。楊永誌理智地輕輕推開了懷裏的柳茹辛,歉意地說:“對不起,請你原諒。”
柳茹辛站起來,理了理弄亂的頭發,愛意未盡地說:“哪個怪你了。”說完,她把檢查到的賬目情況說了一遍。
楊永誌聽後,勸說道:“農村這些年的情況你不太熟悉,對一、三隊的事不要太認真。他們搞的一些變革要多理解著點,農民真是太苦了。不變一變目前這種生產管理方式,什麼時候是個頭。”
“工作組下來時,公社周健書記說要把這事追查到底,還要處分帶頭的人。”柳茹辛心裏已同意楊永誌的這個建議,隻是想告訴他領導的想法。
“我們按自己的意思辦,就說什麼也沒調查到。給他來個一抗、二磨、三化了。他要辦,自己來。我們不做違心的事,不做傷害群眾的事。”
兩人就這麼統一口徑後從屋裏出來,便往後山跑去,幫柳剛趕牛。不一會兒,兩人爬到山頂坐下,見天空異常地晴朗,就跟他們此時的心境一樣。藍天上飄著幾朵淡淡的白雲,雲下邊的山也像天一樣的明淨,閃著銀色的光輝。遠遠望去,就像大海的波濤,一浪又一浪地傳向遙遠的地方,最後消失在天和地連成一片的縫隙裏。這一切像一幅展開著的淡雅的畫麵。
望著這雄偉遼闊的山海,楊永誌聯想到自然界造山運動的力量,是何等地巨大。這就跟存在於人民群眾中改造社會的力量一樣,擁有無比的威力。隻有去正確引導,滿足和適應他們的需求,順民心,合民意,才能得到他們的擁護與支持,才能取得實際的效果。周健書記的這個決定肯定是要失敗的,會遭到群眾的反對,也不應該是共產黨人的作為。
工作組下來後,就到處找人問情況。這天天還沒黑,趙誌明就得知張明山下午找過肖永才。這消息一下子使他的心懸在了半空中,他有些坐立不安了。讓工作組抓著搞單幹的把柄,他倒覺得沒什麼,可害了趙誌清。工作組一定不會放過這事,輕則挨鬥、開除黨籍,重則要坐牢,定上反黨反社會主義的罪名。他老婆這下定要跟他離婚。雖然張明山這人心術還算正,不會將這事立即彙報到公社黨委那裏,但一定不能讓他拿到證據。工作組在隊上其他人那沒調查到什麼,卻把注意力轉向肖永才這個老實人。
趙誌明對肖永才有些不放心,總感覺不踏實。萬一他那一出事,扯到藤藤瓜要動。趙誌明不得不擔心,想盡快知道張明山問了肖永才些什麼,他是怎麼回答的,說沒說漏嘴;張明山問話的口氣是試探性的,還是一般的了解情況。隻有到肖永才那裏詳細問過後,他才能判斷出工作組是真知道情況,還隻是猜測。他們掌握的東西中,有沒有大家最擔心的,由各戶簽名的協議書內容。一刻不弄清,趙誌明心上懸著的這塊石頭就不能落地。他怕肖永才被冒詐說漏了口,把此事暴露出來。他反複地在腦子中檢查著,確認沒有什麼會出問題的地方,才稍微放心了些。但為什麼工作組會知道有各戶都簽有名的協議書,他弄不明白了。他本想馬上去找肖永才,又怕太冒失,讓工作組看見,反而引起他們的注意。他便耐著性子,等到天黑後才往肖永才家走去。
肖永才在後坡灌自留地的紅薯苗,為搶著把這點活路做完,很晚才回來。他剛走攏家,就碰見趙誌明。放下糞桶,肖永才便忙招呼趙誌明到屋裏坐。他很感激隊長對他幾次的照顧,為此事引得“幹叫喚”等人對隊長不滿,讓他受了一肚子氣,心裏現在都還過意不去。回到屋裏,趙誌明便問起下午張明山找他的事。肖永才聽後,見隊長是為這事擔心,便滿不在乎地說:“你放心好了,他們從我嘴裏是套不出什麼東西的。再說,我也是在上邊畫了押,蓋了指印,說出來把自己也弄進去,還害了全隊的人。特別是害了你和趙誌清,以後大家不把我肖永才責怪死才怪呢。這事可不是亂說得的。我心裏清楚,惹出事,我一輩子也無臉再見你和趙誌清。”
聽他說完,趙誌明提吊著的心才踏實了些,平靜地問道:“張明山怎麼問你的?”
“他問我們分田管理有沒有簽協議。我給他裝糊塗,問啥子叫協議。他見我不懂,便相信是沒有,也就沒再問。幸虧他沒再糾纏,當時我的心跳得不行,緊張得身子都抖起來。心想他們是知道了,想讓我證實的,我一定不能承認。後來聽到他不肯定地問我的那句話,心裏就明白他是不知情的,心才咕咚一下落下來。他知道我是老實人,說不來假話,也就不再往下問,扯到別的話題上去了。”
趙誌明問:“那你當時緊張的情況他看出來沒有。”
“這倒沒留意。說完我就幹活去了,他也走了。”
趙誌明聽後,知道張明山心裏的疑團還沒解開,隻是聽到些風聲,找不到證據。況且他也不是個好整爛事的人,對群眾有的事還是支持的。估計他不會再追查下去,也就放心了。更主要的是,趙誌明怕剛開始搞了一季的包幹到戶又半途而廢。社員溫飽問題的解決什麼時候才是個頭。為了這回管理上的變革,他們幾個把一切都豁出去了。剛為大夥兒做的這點事,不能因一點疏漏而毀掉。人人都得關心它、維護它,包幹到戶這棵幼苗才能在回水坨茁壯成長起來。這點希望的火星才能在這燃燒起來,越燒越旺。他相信,要不了幾年,這火就會成燎原之勢,在全國燒出個嶄新的農村麵貌來。見肖永才要去做飯,趙誌明也就不再耽誤他,懷著對變革堅定不移的信心,往家走去。
晚上工作組辦公室裏,張明山和高素芬已經在等楊永誌他倆了。等他們一到,便開始彙總這幾天調查到的情況。張明山先開口說:“前天我去三隊調查,都一問三不知。最後來到唐雲江家,問到他老婆‘想發財’,結果根本不搭理你,繼續做她的事。後來唐雲江回來,我問他,他說有事,得馬上出門,並叫家裏的小學生上來把你纏住問生字怎麼念。更氣憤的是到一隊黃有新家去,隻有他老婆‘幹叫喚’在屋裏。還沒走攏,她家的那隻大黑狗就撲了上來。幾次衝到我跟前,差點撕破衣服,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明明見‘幹叫喚’站在門口,這會兒反而鑽到屋裏不出來,不理外麵的事,讓黑狗來逞凶。”說到這兒,張明山的火又上來了,諷刺地說,“這個女人的心計和手腕兒,的確非同一般。開始她還靠在門那兒,嘴裏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悠閑自得地瞧著我朝她家走來。明明知道自己家養的那條大黑狗會跳出來咬人,她卻轉身回屋裏去了。這不明擺著是放狗來咬人。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狗打退,好一陣才把她喊答應出來。隻見她拿著半包煙卷,假惺惺地跟我說:‘我見社長老爺來了,便忙著跑進去給你找煙。’說完,她雙手給你遞來一支,還忙不停地賠不是,讓你哭笑不得。真是吃個啞巴虧,說不出口不說,還沒法訓她讓狗咬你這回事。”張明山這會兒說著,心中還有點氣不平。其他幾個人說的情況都差不多,什麼情況也沒問著。張明山便決定第二天回去給周健彙報,看他怎麼定再說,便宣布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