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亞當和夏娃(1 / 3)

夜幕開始真正拉下,周圍的層巒疊嶂不知何時已消失在沉沉的黑幕中,一湖曾經明亮如鏡,豔如玫瑰的天坑水也黑得如墨汁一般。抬頭望天,雖然東方的天幕上掛著一彎新月,忽明忽暗的點點繁星布滿了整個天際,但些許微光不僅沒有能力照亮這無邊無際的黑暗,反而把黑暗更塗上了一層神秘莫測的色彩。

雖然隻是初秋的天氣,但剛才還跳得汗流浹背的同學們被清冷的山風一吹,便都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陣陣寒意,在黑暗的催化下,這寒意便生發出些許恐怖來。

那躲在樹頂巢窩裏的成百上千隻小鳥這會兒已開始安息了,但仍不時能聽到纏綿的呢噥聲,也許她們正在做著愛的功課吧。從樹下往上看,那黑憧憧的樹影如剪紙般地貼在天幕上,猶如張牙舞爪的魔鬼妄圖撲向天空去吞食那孱弱的小星星。對極少在彌漫著清冷意味的黑暗中生活的同學們來說,那愛的呢噥和剪紙般的樹影不但沒給他們帶來半點浪漫的想象,反而又加劇了幾分恐懼。

膽大的同學雖然自己也是抖抖的,卻故意發出恐怖的怪叫來抵禦自身的恐懼,害得那些膽小的女生彼此擠在一起縮成一團,發出可憐兮兮卻顯然又有些興奮刺激的尖叫聲。

這樣玩了一陣,黛娜讓人點著了篝火。熊熊的火焰不但馬上送上了溫暖,也驀然間驅散了大部分的恐怖想象,讓人鬆了一口氣。大家趕忙圍了過來,自然而然地,又圍成了剛才已經消失的那個大圈。不過,這會兒在大圈中間主持和表演的已經不再是柳婕和同學們,而是那更熱烈的金色火焰。

不過,盯著那忽忽悠悠、上竄小跳的火苗看上一會兒,那恐怖的想象又會膨脹起來。多麼像一群正在狂舞的百變精靈,難道它們也借著夜幕,像剛才的我們一樣狂歡?那劈劈啪啪的爆裂聲是不是它們的音樂和鼓點?

剛剛狂歡過的同學們雖然被這熱情的火焰一烤又開始興奮起來,但畢竟也有幾分疲倦,似乎更樂意讓火焰精靈們繼續他們的狂歡,而自己就這樣隨意地坐著欣賞和閑聊。

祁宇的幸福感還沒消退,他心裏無謂的擔心也因為剛才與黛娜的狂舞早拋到了九霄雲外。這時,他又開始像個依賴姐姐的小弟弟不自覺地跟著黛娜,當然,他自己是不會承認的。

“黛娜老師,你們那邊的露營活動都玩些什麼?”

祁宇沒話找話地問一句,故意朝黛娜身邊湊了湊,偷偷地深深吸了口氣,那清新的空氣混合著黛娜身上獨特的芬芳悄無聲息地鑽進了他的鼻孔,傳到大腦,彌漫全身,他情不自禁地又心旌搖曳起來。

“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根據露營地的條件,玩什麼的都有。”黛娜並沒意識到祁宇有什麼異常,想了想,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不過,到了晚上,點起篝火,就像我們現在這樣,往往會有一個節目。”

“哦,是什麼節目?說來聽聽!”同學們被她吊起了胃口。

“講鬼故事!越恐怖越好,直到講得沒人敢聽,一個個都躲進帳篷睡覺,又誰都睡不著,再爬起來繼續聽,這樣會一直折騰到天放亮,恐怖感沒了,人也真的困了,才真正躲進帳篷睡到太陽把大家烤醒。”

“那我們也來玩這個節目吧。”膽大的興奮地建議道。

“我可不會講鬼故事,我也怕聽。有誰會講的,誰來!”黛娜聳聳肩,做了個害怕的鬼臉,那樣子跟那些膽小的女生也沒什麼兩樣。

沒人敢接她的茬,搞不清究竟是沒人會講還是沒人敢講。

“那你就講個你會講的故事吧,什麼都行。”祁宇央求道。

“哦,讓我想想,”黛娜兩眼看著熊熊的火焰,現出溫柔的表情,火焰把她的臉也罩上了一層典雅的金色。“我講一個愛情故事吧,是真實的。願意聽嗎?”

“快講快講!”大家一起催促。一個真實的愛情故事會有誰不愛聽?更何況都是春心蕩漾的少男少女,而她臉上的表情更讓人覺得那故事一定纏綿動人。

“哦,你們可別期望太高了,這故事並不曲折,因為它是真實的。那我為什麼還要說它?那是因為我一直被它感動著,而且,沒有這個故事便沒有我……”黛娜就像一個說書高手,故事還沒開講,已把大家的胃口吊得老高。

沒人再打斷她,隻是靜靜地期待著,還有就是那篝火的劈劈啪啪的爆裂聲。

黛娜沉默了好一會,仿佛是在醞釀感情,然後,才輕聲問大家:“你們知道金婚該有多少年嗎?”

“五十年!”有好幾位同學異口同聲地說。

“對!我先把故事的結果告訴大家吧,它的主人公現在都還幸福地活著,今年該是他們的金婚紀念。當然,故事開始的時候還要早得多,快有六十年了吧,所以,這是個long long time ago的故事,而主人公就是我的祖父和祖母,我祖父叫Adam,祖母叫Eva,正好是聖經裏人類的祖先亞當和夏娃的名字,真是太巧了。”

“噢——”所有人都發出一聲長長的感歎,感覺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那是二次大戰時的1945年,盟軍開始進入戰略進攻階段,Adam20歲,在多倫多大學才上了一年學,便參軍成了一名盟軍下士,正好趕上諾曼底登陸,到了被德軍占領中的法國。有一次,Adam所在的部隊與德軍在一個小村莊裏展開了激烈的遭遇戰,這一仗打得很凶,他的很多戰友都在那次戰鬥中犧牲了。在盟軍炮火的支援下,小村莊終於被攻克,幸運的是,Adam竟連一點輕傷都沒有,但小村莊已被炮火摧殘得麵目全非。”

“當部隊進入村莊的時候,那景象非常慘烈,到處是橫七豎八的德軍屍體,很多漂亮的住宅都倒坍了。在清理戰場時,Adam在一幢坍塌的房子前聽到一個女孩的微弱的呼救聲。他循著聲音找去,終於在廢墟中找到了被壓在一張桌子底下的女孩和她的母親。”

“那女孩一定就是Eva。”有人輕輕地猜測道。

“對,那女孩就是Eva,當Adam把她抱出來的時候,她依然驚恐不安地哭泣著。所幸的是,她沒有受傷,但她母親的腿上受了點輕傷。”

“本來故事到這裏也該結束了,因為Adam還要忙著去清理別的地方,但Eva的母親哭著哀求他,請他再幫助找找孩子的父親,因為她父親也被壓在裏麵,但沒聽到任何聲音,生死不明。”

“Adam義無反顧地重新鑽進廢墟去尋找Eva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