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著紅色的雨，淅淅瀝瀝落在褐色的泥土裏，打濕了白色的衣襟和長發。而回應天空的，隻有一雙空洞洞的眼睛。
沒有人說話，周圍像是死了一般寂靜。人們橫七豎八地躺在浸潤的泥土中，汩汩流出的血水與雨水混合一起，化成河，繼而又化為海。饒是見過屍山血海的羅文騎士長，此時竟也生出荒謬的感覺：人類如此渺小，哪怕血肉山河，在這天地之間，也不過滄海一粟，毫不起眼。
身下的戰馬不耐地打了個響鼻，帶著主人向前方緩緩走去。劍、刀、矛、弋，散落地插在四周，似林木，又似墓碑前的十字。羅文騎馬行在廝殺後的戰場上，遠遠望去，這些武器竟像排練好一般，為他讓開一條康莊大道。
他閉上雙眼，眼前漸漸浮現一幕：無數好漢男兒擎著各種武器，呐喊著響亮的口號，潮水般向天地盡頭湧去。在那裏，一個白衣男子仰望天空，模糊不清的背影寫滿落寞。一個人倒下了，另一個人跟上，一隊人倒下了，另一隊人拾起他們的武器撲上……直到指揮者發出崩潰的怒吼。
攔在他們麵前的，一人，一劍而已。
黃泉教的最後一顆流星隕落了，他們拚盡全力，也沒能走出這個盡頭。白衣男子用一聲歎息結束了這場曠日持久的大戰，直挺挺倒在了屍山中。
“夜辰……”縱馬來到白衣男子身邊，羅文複雜地看著他。
已經贏了，為什麼還是一副落寞的表情呢？
未能出口的問題終究不會出口，他不是夜辰，他是羅文。他崇拜功績，但夜辰不會。他所有的興趣隻在戰鬥的一瞬間爆發，沉寂過後，便是死水。
羅文騎在戰馬上，伸出右手：“走吧！”
屍海中伸出一隻手，羅文稍一用力，白衣男子順勢落在了戰馬上。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很不見外地從羅文上衣口袋裏摸出一支煙，須臾，青色的濃煙嫋嫋升起。兩人一馬挾著濃重的煙霧消失在夕陽下，漸行漸遠。隻有偶爾風聲傳來，為死者輕輕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