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見好不收(3 / 3)

對於權力出租者而言,在如願收到價值不菲的租金後,當然不想在日後清掃戰場時把自己牽連進來,對所有的戰線與責任早已劃分得很清楚。誠然,他們也及時提供了很多監管層秘密調查進展的情報。吳總根據這些情報,結合戰役進展的實際情況,給調查者設置了層層阻礙,直到最後戰役完美收官。

麵對資本市場影響力這麼大的一場戰役,嚴厲打擊股市幕後黑手的呼聲滿天飛舞,各種討伐之聲充斥著媒體。監管辦的稽查工作一度陷入了困境,無從下手。拿到了尚方寶劍的監管者,也加大了稽查力度與深度。吳建國也感到壓力越來越大,部分相關聯的機構參與者已經被請去喝了好幾次茶了。吳建國心裏很清楚,雖然名義上說是請去“喝茶”,其實就是協助調查。

戰役結束後,總指揮部早已經全部解散,出國的出國,遁隱的遁隱。

現在吳建國雖然身在美國,卻時刻關注著國內監管者的一舉一動,心想隻是一味地設置調查障礙和出逃也不是辦法。經過多次越洋電話的密謀之後,最後陳彪提出了一個最具可行性的方案:“丟車保帥!”

丟哪個車?怎麼個丟法?畢竟大家都是一個戰壕裏的生死兄弟,丟掉誰都不仁義,為此大家又爭論了好久。

有些兄弟隻能共享福,有些兄弟卻可以共患難。主操盤手陳彪就屬於後者。

“這次主要是我做的策劃和操盤,要不我來承擔這個責任吧。反正我現在也檢查出了肝癌,活不了幾天了。我這個人呢沒有什麼大的本事,但是隻要是我認定了的兄弟,他們就會知道我有‘三膽’,一是股膽,炒作股票我啥也不怕;二是色膽,身邊不怕美女多,三妻四妾我都應付得了;三是忠肝義膽,為了咱兄弟,在這種艱難時刻我義不容辭。”陳彪豪氣雲天地說。

“好兄弟,不行,我知道你義薄雲天,你現在得要好好養病。”吳建國當即就拒絕了。他怎麼能讓這麼好的兄弟去承擔這個責任呢?他需要找個替罪羊,可他知道,這個案子實在太大,一般的替罪羊是不足以讓稽查者信服的。隨便找個替罪羊也隻是做無謂的犧牲。

“阿彪啊,你個人是不可能擔起這個責任的。你的病如果第三次複查確定是肝癌,你就把公司裏的事交代安排一下,然後來美國治病,這兒的醫療條件比國內要好很多。”吳建國在電話另一頭說,“錢不是問題……”

陳彪說:“都這個時候了,還能有更好的辦法嗎?在眾多的兄弟中,我還想不到有比我更合適的。”

吳建國說:“兄弟,不能急,容我再計劃計劃……”

又過了兩個月,在權衡了各方利益後,為了保全大家華新證券上海總部的總經理李宏傑,主動請纓承擔了所有的責任。畢竟他是以公司法人的名義,來承擔這次對寶利科技股票和西科建業股票的坐莊操縱股價責任,個人的成分占得不多。

“宏傑兄弟你放心,這次你們承擔了全部的責任先進去了,在號子裏邊自然會有人來關照你們的,我們在外麵會以最快的速度想辦法,通過硬關係把你們弄出來,你就先委屈一下。這些都是錢可以搞定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你就放心吧……”吳建國在最後確定頂罪人選之後,說了最有人情味的一句話。

這樣確定了丟車保帥的人選之後,吳建國就承擔責任的一些細節和對他們個人及家人的安排,在大洋彼岸做了詳細的計劃安排,以最小的損失,完成這次的清尾工作。

這場戰役結束後,緊跟著A股市場也隆重地推出了中小板,首批8家中小板新股上市,標誌中小板市場正式誕生。這一突破,不僅是中國構築多層次資本市場的重要舉措,也被看成是創業板的前奏。然而賀大智等人並未參與首次開板的交易,卻是帶領著公司全體員工外出旅遊。

從南到北,再到西北,大家玩得不亦樂乎。

雨後的新疆天池景色格外迷人,池邊群峰競秀,山野如洗,一汪清泉,在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天池上空雲霧繚繞,忽明忽滅,給人一種神秘莫測、飄飄欲仙的感覺。賀大智正帶著同事們欣賞著天池的旖旎風光,卻突然接到了“京城八爺”打來的電話。

“什麼,去自首?他們主動承擔了所有幕後操縱的責任?”賀大智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原以為吳建國會找幾個不著邊的江湖小混混來應對監管層的調查,可當他聽“京城八爺”說是華新證券上海總部的總經理李宏傑承擔了這次的責任,他有點錯愕地愣在原地。

“是的,我第一時間得到的消息,是華新證券的李總主動去自首的。”“京城八爺”在電話那頭重複了一遍。

賀大智從電話裏聽得出“京城八爺”的心情極為沉重,掛完電話後,他已無任何心思來欣賞眼前的美景。

賀大智得知了戰後清掃工作中所發生的事情後,沉默了半晌。他們能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而自己先前做過的那些有違道義,而又見不得光的事情,就顯得自己氣量狹小了許多,良心自責了一番之後,重又回到了現實。

很快有關寶利科技股市操縱一案就在全國各大媒體廣泛傳播:

作為“我國股市第一案”,通過對涉案的首席操盤手華新證券總經理李宏傑、副操盤手華新證券寧海分部總經理劉水生等人的審判,“寶利科技”案中案的案情終於真相大白。該股兩莊家用一係列手法,與100餘家出資單位或個人簽訂合作協議、委托理財協議等,籌集資金共計54億餘元,通過1600多個股東賬戶,控製了寶利科技股票和西科建業股票各流通盤55.36%和52.35%的倉位,然後由操盤手進行股價操縱交易,把股價從9元拉至122元和16元拉至83元。國家證監會鑒於華新證券嚴重違規經營,證監會決定自12月8日起撤銷華新證券有限責任公司,華新證券的證券業務及所屬證券營業部由南東證券有限責任公司托管,證券營業部托管後繼續經營,並對相關責任人和機構參與人員進行刑事處罰。

兩年之後,寶利科技股票的實際主操盤手陳彪在美國因癌症不治去世。在陳彪治病的這段時間,他以“禪憶者”的名字在國內某家網站注冊了一個博客,將他一生的愛恨情仇,縱橫捭闔股市江湖的經曆,寫成一篇篇帶血的博文,作為一份遺產留給正行走在股市江湖的人們。

賀大智安排呂菲菲在總指揮部解散時,把留在華新證券寧海分部的內部區域網絡給斷開了,並不再留下任何後門,以防不測。同時按照“京城八爺”的吩咐把注冊的那近十家新公司以各種名義注銷。所有的財務賬目該銷毀的銷毀,該留存的留存。進來的資金加上部分利潤再按原來的資金通道返還給“京城八爺”。

一周後,賀大智帶領同事旅遊回來,見各大媒體都在渲染寶利科技案中案的事情,內心深處的痛苦越來越深,時常出現心悸氣短的狀況,這也堅定了他退隱江湖的決定。最初“京城八爺”還極力挽留,但見賀大智執意要這麼做也就同意了他的決定。

可是在公司接班人的問題上,賀大智與“京城八爺”又產生了分歧。

賀大智一心想讓上官青雲來接替他的位置,但“京城八爺”不同意,卻也不說原因。“京城八爺”問他還有沒有其他人選時,賀大智明確表示目前很難再找一個能讓他看中的接班人。“京城八爺”的回答卻讓賀大智大為驚詫:“如果沒有其他人選,那就把公司解散了吧,時間由你來定。”

賀大智也回複“京城八爺”:“那我就找一個好的時機把公司給解散了。”

第二天,賀大智在老辦公地轉了一圈回到新公司,剛在辦公室坐下上官青雲就推門進來,說有急事要請示他。

“賀總,香港那邊發了一個請柬說,有個基金年度報告答謝會要請我們去參加,讓我們確定人數。”

“這樣的報告會,我看也沒有多大的意義,你去參加就行。”賀大智現在一心想著解散公司的事情。

“賀總,這不是一般的基金年度報告會,我們是作為他們重要的客戶被邀請的。”

“重要的客戶?”賀大智仿佛想起了什麼。

上官青雲說:“是的,邀請函是我的老同學捷維斯·伍格曼代表他們公司英聯博富全球指數基金發出的,說是跟上次的委托交易有關。”

“難道是在委托交易上出了什麼差錯?”賀大智有些不解地問。

上官青雲說:“賀總,看你想哪兒去了,雖說我們是上次委托交易最大的獲利方,但他們獲利也不小,人家是想搞個慶功宴會給我們,好讓我們繼續跟他們合作,這不正好遇上他們要召開基金年會,也就一並把這事給辦了,我們這次去香港的所有費用他們全包了。”

“繼續合作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有一件事情我想問你。”賀大智說。

“什麼事?”上官青雲有些詫異。

“如果我想把公司解散了,你有什麼看法?”賀大智說完,留意著上官青雲的表情。

上官青雲想了一下,說:“解散公司是你跟董事長的決定,我個人沒有什麼太多的想法。”

賀大智看著上官青雲表情平靜地回答著他的問題,繼續問:“公司如果解散了,你想過你未來的去處嗎?”

“何去何從,這要看天意了,我現在跟呂菲菲確定了關係,有些事情我還得問問她的決定,我個人做不了主。你也不想我辜負她的一番情意吧?”上官青雲輕笑著回答。

賀大智思慮了一下,心想上官青雲說得也對,於是說:“這個問題就先到這裏,如果我真的做出了什麼決定,我會提前告訴你的。”接著又說,“香港那邊你回複他們,就說我們這邊去三個人,你、我,還有呂菲菲。”

賀大智待上官青雲離開了辦公室後,點上一支香煙,若有所思地深吸了一口,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原來“京城八爺”不同意讓上官青雲做接班人,是對他有另外的安排和考慮。這應該都跟呂菲菲有關吧。先前的憂慮早已煙消雲散,賀大智也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