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天色剛蒙蒙亮,雖然樹林之中的瘴氣還很濃厚,曹安還是毅然背負著千翀從樹上攀爬了下來。因為有幾個煉妖師結伴而行——他們有當地的原住民做向導——那原著民看上去像是某種詭異狂放的野人,身穿衣不蔽體的獸皮樹葉,臉上還有稀奇古怪的七色彩繪,皮膚黝黑,脖子上還穿著骨質項鏈,口中嘰裏咕嚕地講著古語,那聲音聽上去像是野獸的嘶鳴。
愈是靠近蜉蝣鄉的內層樹林,沼澤的分布就更加變幻莫測,如果不是當地居民,根本找不到能下腳的路。所以與其自己在這凶煞樹林中撞運氣,不如找向導來得劃算——做生意是要趕時間的,一旦錯過了時間,恐怕就失去了做大買賣的機會。
一番討價還價之後,他們乘上了一條藏青色的竹筏。
竹筏足足有一丈長,土著人手中手持長竹竿子站於竹筏首端,身手矯捷地帶著他們在這山林之間飛一般穿行。
僅僅用了兩個時辰時間,他們就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出現在了茂密的樹林之中。昏黃渾濁的河流駛入眼簾,密密麻麻的藤船縱橫交錯其中。
在抵達那條傳說之中“沼河”的時候,他們足足付了一麻袋的低品幻靈石——土著民不需要楚川城的現銀現鈔,因為他們並不開化。來到此間的修道士,多數以幻靈石來結算了,所以土著民也慢慢接受了這種對自己沒有任何用處的支付方式。
千翀身穿厚厚的藤衣,將瘦小的身軀包裹在其中,緊緊地跟在曹安矮胖的身軀之後。曹安在沼河的入口處,和一個身穿青袍的黑臉土著男人用莫名其妙的土話,吱吱嗚嗚地講了半天。很快,他們師徒兩人便登上了一條窄小的藤船。
藤船並沒有船頂,在藤船之上光禿禿地隻有兩隻簡單的青藤椅,他們坐在上麵,沿著昏黃渾濁的沼河緩緩前行。
剛轉過一個彎,熙熙攘攘的人群開始進入眼簾,比肩接踵,人頭攢動——大多數人都穿著厚重的藤衣,一來是躲避著綿綿雨季,二來是隱蔽身份。
“以妖煉寶”雖然是天下之趨勢,可是修道之士礙於情麵還是諱莫如深,所以一般不肯以真麵目示人。
而相比行人,更吸引千翀眼球的是,則是掛在沼河兩邊古木之上的無數古怪事物——一個個像燈籠一樣的大小竹簍。
那林林總總的竹簍數不勝數,大小不一,而竹籠裏麵更是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異樣事物。大多數都是一些長相莫名其妙的活物,譬如長著火紅毛發的猿猱,長著扭曲人臉的巨型孔雀,三個頭顱的嬰兒……總之,各個看上去都是麵目可憎的怪物,麵露凶相,似乎時刻準備跳出來襲擊周遭行人。
但是那些怪物都被圍困在小小的竹簍之中,竹簍之上往往有各式各樣的符咒,或是木牌,或是竹排,上麵往往寫著各種奇異的血色文字。——這便是用來封禁妖靈的符咒,在封禁之下,那些妖靈隻能乖乖呆在籠子裏。
每每和那充滿憤恨的眼睛對視,千翀都會被那怪物眼瞳中的煞氣和憤恨嚇得渾身發抖,隻得將小小瑟縮的身軀蜷縮在藤衣之下,透過鬥笠之間的縫隙,偷偷好奇地探看。
千翀和曹安乘坐的藤船是不允許停滯的,因為這擁擠的沼河之上,小船一個接一個,幾乎沒有空隙,所有藤船排成了悠長而擁擠的長龍。
船家是不等人的,如果想要上岸議價,就是藤船結賬之時。
不過,相比那些眉頭緊鎖的客人們。曹安那肥頭大耳卻一臉的輕鬆,仿佛隻是來欣賞這山林之間風景的遊人。雖然每每看到那資質上成的妖物,忍不住多看幾眼暗自捉摸,不過很快就轉移視線,繼續在琳琅滿目的商品之中尋找佳品。
曹安雖是千翀的師傅,甚至在千翀眼中,曹安更像養父一類的。但是兩人之間的言語交談並不多,隻是到了必要之時,曹安才會簡單地交代兩句。大多時,這種“交代”,應該說是命令才對。總之,千翀一般隻是搖頭或是點頭,間或簡單地答一聲“是,師傅”結束。
不過,千翀並不在乎這些。在他的眼中,曹安是一個非常稱職的師傅,隻是礙於師傅的威嚴,不願多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