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疾病傳播與醫學發展(2 / 3)

耶穌會士竭力把秘魯的樹皮傳往世界各地。在瘧疾多發的國家,他們獲得了成功。所以該藥物在17世紀有秘魯樹皮、熱病樹皮、耶穌會樹皮、金雞納樹皮等多種稱呼。但在新教國家卻因推廣者是耶穌會士而一度遭到抵製。英國資產階級革命領袖克倫威爾染上瘧疾後,因拒絕服用“耶穌會樹皮”而在1658年死於偏見。歐洲的醫師們在引進的同時也對金雞納療法進一步改善,以增強療效,減少副作用,即金雞納反應。英國的塔爾博爾在1672年出版了一本醫著《發燒學》(Pyretologia)。他在書中提倡服用以金雞納樹皮為主藥的複方合劑,但秘而不宣他的配方。直到他在1681年去世後不久,他的藥方才公諸於眾。原來是金雞納樹皮粉、玫瑰葉、水、檸檬汁與歐芹(Persil)汁的混合物。金雞納樹的大量藥用導致野生金雞納森林萎縮乃至被破壞。於是歐洲人於19世紀中葉開始在印度、錫蘭、爪哇人工種植並獲得成功。他們還從40多種金雞納屬樹中選育出四種有商用價值的樹種。。

在中國,甲骨文、金文中尚無“瘧”字。篆文作(瘧)。《說文》釋為“熱寒休作,從廣,從虐,虐亦聲”。“虐”的釋義為“殘(暴)也”。這說明戰國以來人們對此病已有所察覺;漢人已認識到瘧疾間歇性、周期性發熱發燒,發冷寒戰、打擺子的症狀。戰國末年《黃帝內經》中的《瘧論篇》和《刺瘧論》已有瘧疾病因、病機、症狀、針灸治法的記載。漢代《金匱要略》對瘧疾的因、證、脈、治做了較為全麵的論述。隋代《諸病源候論》指出瘴瘧多發於嶺南山瘴之地,由瘴毒引起。明代張景嶽明確了瘧疾病是感受瘧邪所致。所以中醫認為瘧疾是因感受瘧邪、瘴毒而引起,但一些誘發因素也可引發瘧疾病。由此看來,中醫所說的瘧疾與西醫所說的由按蚊傳播、由瘧原蟲作祟的瘧疾不完全是一回事,頗有區別。盡管西醫的瘧疾也屬中醫瘧疾的辨治範圍。金雞納傳人歐洲後,對瘧疾的治療才有了質變、飛躍。該藥便很快由傳教士傳入中國。1693年5月康熙帝患瘧疾,久治不愈。傳教士洪若翰、劉應獻上從西南亞寄來的金雞納藥一磅,傳教士張誠、白晉又獻其他西藥,很快治好了康熙的病。康熙大喜,隨即重賞這批傳教士,並賜皇城西安門廣廈一所——救世堂(即北堂),以鼓勵西洋醫學在中國傳播。治瘧特效藥金雞納從此傳入中國。康熙時舉人、賜進士出身的詩人查慎行(1650-1727)首先記載說:“西洋有一種樹皮,名金雞勒,以治瘧疾,一服即愈,用藥隻在對症也。”查慎行隻不過把產自中國以東大洋外美洲的金雞納(因由西洋人傳入而)說成是產自西洋罷了。乾隆時的大醫藥學家趙學敏在他的《本草綱目拾遺》中記入了歐洲人帶來的金雞納、洋蟲、鼻衝水(氨水)鏹水(硝酸)等。這表明金雞納正式載入了中國的“藥典”——《本草》係列醫著。金雞納後在中國又叫規那(quina),茅盾的著作中始有金雞納霜一詞。前已提說,19世紀中葉起,歐人在東南亞、南亞人工種植金雞納樹,此樹便經東南亞傳入中國。台灣省首先在1906年開始試種,1933年引種於廣東、雲南等地。現台灣、廣東、廣西、雲南、海南均有栽種。神奇的“秘魯樹皮”解除了千百萬人罹瘧時的痛苦和死神的威脅。

三、天花肆虐與種痘

天花是一種由天花病毒引起的急性傳染病,死亡率高。罹病而大難不死者也往往在麵部等處留下痘疤,俗稱麻子。但天花的傳染性不算很強,病人恢複後也有終生的免疫力。

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五世(前1160-1156年在位)的木乃伊麵部即有痘疤。古代印度的梵文典籍已提到天花。古印度人以為該病係女痘神所致,所以她的名字希塔拉(Sitala)成為病名。在較晚的印度文獻中對痘瘡的形態記載得很清楚,其治法還包括一係列的宗教儀式。公元251-266年,羅馬爆發了持續15年的瘟疫,可能是天花。公元312年又發生了一次嚴重的天花流行。9-10世紀,波斯裔阿拉伯醫學家、巴格達的拉熱斯(Rhazes,865-925)把天花與麻疹及其他斑疹症區別開來。他著述頗豐,在醫學方麵最為重要的是一部《瘟疫之書》(Liber de Pestilentia)。此書大概是世界上第一部傳染病專著。書中描述了天花與麻疹的不同症狀和辨別診斷的辦法。

天花是由西班牙征服者傳入新大陸的。1519年,臭名昭著的科爾特斯率軍800從古巴出發,遠征阿茲特克“帝國”,士兵史家伯納爾·迪亞士隨同出征。1520年,西班牙古巴總督維拉斯奎斯派軍1500討伐科爾特斯,罪名是擅自出征,非法拉走部隊。科爾特斯卻擊敗並收編了討伐軍。討伐軍中有一個非洲黑人士兵染上天花,渾身痘瘡。此人把天花病從歐洲傳入美洲。天花首先出現在申潑拉鎮(今墨西哥哈拉帕城以東的沿海鎮子,семпола),接著迅速蔓延到阿茲特克(墨西哥)全境,很快又傳到了哥倫比亞、厄瓜多爾、秘魯。因美洲此前沒有這種病,印第安人不懂此病的防治,便一再用水洗,結果加速了天花的蔓延,引起更大量的死亡。天花流行引起大量減員還是1520-1521年特諾奇特蒂蘭(墨西哥城)反西大起義失敗的重要原因之一(連首義之“王”奎特拉瓦克也罹病去世)。

天花在美洲蔓延、肆虐,極其可怕。美國學者認為據統計短時期內即造成(美洲)半數以上的人口死亡,是印第安人的第一殺手。或許這是西方學者為征服者、殖民者的罪行開脫,病死的人數和比例被有所誇大。但天花造成大量印第安人死亡則是肯定的。隨後數世紀,天花病又造成數百萬北美印第安人死亡,某些部落如曼丹人(Mandans)、密蘇裏河上遊河穀的阿西尼鮑恩人(Assiniboins)等部落瀕於滅絕。當然,早期的歐洲人移民、殖民者也受到嚴重威脅。所以印第安人、歐洲人都積極尋找探索防治辦法。美洲有一種瓶子草(又稱豬籠草,Pitcher plant),它引起了印第安人和歐洲移民的注意。瓶子草於17世紀40年代初被引入西歐。人們認為它的根須有藥性,對治療天花有效。紐芬蘭的印第安人也用它醫治天花。該方法從17世紀至19世紀在美、歐試行,不過收效甚微。18世紀初,歐洲小半數的人臉上留有不忍猝睹的麻子。

天花從古代到近代都不易治療,它的防治辦法主要是嚴厲隔離、檢疫和種痘預防,而人工接種則是中國的一大發明。早在晉代葛洪的《肘後方》中已有天花病的記載,稱為“天行發斑瘡”、“虜瘡”。“世人雲:以建武中(317年)於南陽擊虜所得,及呼為虜瘡。”唐代醫書中多有關於天花的論治。宋代稱之為天行痘瘡。至於說宋真宗時便已發明了種痘術則係明清間人捏造。到明代16世紀中葉以前,中國已發明了人痘接種術。明代周暉說:“陳評事生一子,頗鍾愛……其受用過分,未幾種痘夭。”明代程從周《程氏醫案》卷二也有“一兒布痘,痂中生蛆”的記載。這些文獻說明最初的種痘術還不成熟,副作用大,弄不好也會死人。到16世紀中後葉(明隆慶年間,1567-1572年),人痘接種術已有所改進並廣泛推行。清初俞茂鯤說:“聞種痘法起於明隆慶年間寧國府太平縣(今安徽黃山寧國縣、太平縣),姓氏失考。得之異人丹傳之家,由此蔓延天下。至今種花者,寧國人居多……近來種花一道,無論鄉村城市,多處盛行”。清初張琰《種痘新書·自序》也稱:“餘祖承久吾先生之教,種痘箕裘,已經數代”。人痘接種即用天花患者的痘痂研粉為痘苗,吹入健康小兒鼻中,使其感染。接種後的小兒症狀相對輕微,反應過後可產生對天花的免疫力。人痘接種具有開創性的意義,揭開了免疫學和預防醫學的新篇章。

接種法對預防抑製天花行之有效,很快外傳。在西方,1688年中俄尼布楚條約訂立,俄國便派留學生到中國學習種痘術。種痘隨後又經俄國傳入與它毗鄰的土耳其和北歐。18世紀,英國駐土耳其公使的妻子蒙太古夫人(Montagu)在土耳其觀察學習到種痘術。她於1721年開始在英國做廣泛的介紹和推廣。種痘術遂很快傳遍歐洲各國。但遺憾的是,被接種的天花病並不總是溫和的、慢性的、安全的。它經常發作得太猛,也有不低的死亡率和破相率。而且被接種者在痊愈前還會傳染健康人,成為傳染源。所以在歐洲,被接種的富人往往住進天花專科醫院,以防家屬感染。因此人們努力改進接種,尋找新的痘苗。18世紀末英國醫生琴納受中國人痘術啟發,發明了牛痘接種術。由於牛痘比起人痘具有安全、副作用小、產生抗體快、免疫時期長,抗天花感染力強,受痘者不傳染人等優點,便很快取代了盛行200多年的人痘。琴納(Jenner)的同胞皮爾遜(Alexander Pearson)曾於1805年由呂宋至廣東、澳門行醫傳術,南海人邱熹(浩川)在澳門學得此法,後返鄉傳授,並著《引痘略》一書予以總結和推廣。牛痘術從此傳入中國。中國人痘術的西傳和西方牛痘術的東漸,譜寫了中西醫學交流,互為基礎,彼此促進,共同提高的一段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