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7章 和諧的玉米(1 / 2)

那一年,爸爸得病去世了,家裏隻剩下媽媽和七歲的我。媽媽身體本來就不好,加上悲傷過度,大病了一場,身子瘦成了一副骨頭架子。每回到生產隊出工,隊長為了照顧體弱的媽媽,都給她派最輕的活,比如幫飼養員鍘草等。活輕,掙得工分就少,年底分的糧食就少,我們家就成了全村最窮的一戶。冬天,我沒有棉鞋穿,布夾鞋也早露出了腳指頭。為了暖和些,就把玉米皮墊在鞋裏當鞋墊兒,兩個腳板就像兩根快要成熟的玉米。

那時候我剛上一年級,因為窮,一年兩元的學費對於我們家就成了很大的難題。媽媽是個要強的人,從不占人家的便宜,也不輕易求人。我們就隻能“幹”受窮。

有道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是個懂事的孩子,為了幫媽媽掙錢養家,也為了我的兩元學費,我開始背著媽媽去山上“翻蠍子”。

蠍子是一味名貴中藥,我們那裏好多孩子都靠“翻蠍子”掙錢。蠍子往往棲身石頭底下,“翻”開石頭,受到驚嚇的蠍子四處亂爬,稍有不慎,那帶有劇毒的蠍子尾巴就有可能“紮”你一針,會讓你疼得天昏地暗。媽媽怕我挨蠍子蜇,不許我去“翻蠍子”。所以每次翻蠍子,我都是背著媽媽,跟在一群大哥哥屁股後頭。“翻”出那小生靈,便用筷子把它夾起來,放到玻璃瓶子裏。待攢上幾十隻,拿到公社藥材收購站賣錢。

那些日子,我“翻”了四十多隻蠍子,我想湊夠五十隻。大哥哥們告訴我,每隻能賣二分錢,五十隻就是一塊錢。那誘人的一塊錢啊!

可是母親的擔心應驗了。有一天,我用筷子夾住了一隻蠍子,可是沒夾牢,蠍子掉在了我露出鞋子的腳趾頭上,狠狠地蜇了我一下。我疼得小鬼一樣叫了一聲,一下子就癱坐在地上,甩脫了鞋子。那真是一種撕心裂肺般的劇痛,如一根鋼針刺入骨髓。我哇哇大哭著,抱著腳在地上打滾兒,那隻被蜇的腳趾頭很快腫脹成紅蘿卜,接著整個腳就像被打氣筒打上氣一般也迅速腫脹起來。幾個大哥哥輪流背著哇哇大哭的我跑回家。媽媽見了,嚇壞了。村裏沒有醫生,治病需到十裏外的公社衛生院。媽媽捧著我那隻傷腳不知如何是好,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這時候鄰居大嬸跑來,端來一碗黃醬,說黃醬能治蠍毒。媽媽幫我把黃醬抹在腫腳上,但並沒有緩解疼痛。我哭得嗓子都啞了。過了一會兒,鄰居大叔又跑了過來,說仙人掌能止疼,說完風風火火跑出去尋仙人掌。好不容易尋來一塊,媽媽把綠色的汁液擠出來,塗抹在我的傷口上……我疼得抽泣了一夜,媽媽抱著我,看著我那隻腫脹的小腳也陪著我流了一夜的淚……三天後,我的腳傷好了許多,但還是有些疼。我掛念著我的“蠍子”,想著那“一元錢”,趁媽媽不注意,拿起裝蠍子的瓶子,偷偷去了十裏外的公社藥材收購站。

我忍著腳疼一瘸一拐地走了兩個小時,才趕到收購站,汗水早

已濕透了衣衫。收購員把蠍子挨個數了,說:“整五十隻,一塊錢。”收購員把一張一元紙幣遞到我手中,我顫抖著雙手接過這一元錢,幸福地笑了。這是一張嶄新的錢幣,我甚至能聞到它散發出來的油墨的清香。我拿著那一元錢看了正麵看反麵,然後把它小心翼翼地對折起來,再小心翼翼地放到上衣口袋裏,按了按,然後轉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