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癡癡抬起頭來,語中微帶遺憾:“我本名‘芝芝’,漪山本名‘秋芊’,我兩從前皆是楚璃殿下近身服侍之人,還有一位名喚‘漪心’的宮婢,我三人十分交好。自公主您出了大應宮,隱居城郊鹿苑之後,殿下便將我與秋芊撥來服侍於您,並為我二人更名‘漪山’、‘漪水’。”而漪心,則一直留在殿下身邊服侍。”
漪山、漪水、漪心……
一山、一水、一心!原來楚璃竟是這個心意!
可歎我知道的實在太遲了。十年,物換星移,九州已是另一個朝代。
漪水此時亦是淚眼朦朧:“太子殿下早已向您表達了傾慕之情,隻可惜公主您發現得太遲。錯過一次已是終身之憾,漪水還請您珍惜眼前人,切莫再錯過蕭王孫了!”
我耳中聽著漪水這一番話,才忽然發覺從前那嬌柔的女子,此刻全身都散發著堅毅的光彩。漪水都能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放棄王太後的尊榮,放棄自己的孩子,前來追尋舊主,而我呢?我又能做什麼呢?
我再次俯首看向院中的褚雲深,想要哭,卻再也哭不出來。漪山,漪水,漪心……原來竟是那樣早的時候,他已向我表露了心跡。若是我敏感一點,早一點發覺,我與他之間,是不是會有一個截然不同的結局?
我正兀自出神,耳畔又再次傳來漪水的軟語:“黎侯如今唯一的心願,便是看公主您有個好歸宿,否則他即便離去,也難以安心。公主,放過自己,也放過黎侯,讓涼應兩國的恩怨都煙消雲散吧!如此,你們才能得到解脫。”
她話到此處,我已再難克製自己的淚水,俯在欄杆上失聲痛哭起來。也不知自己是在哀悼當初的懵懂不知,還是在悔恨自己的後知後覺,亦或是為從前的楚璃、如今的褚雲深所不值。
從此他將隱姓埋名,一生甘於平淡。應國、楚璃,都將成為他永遠的遺恨,讓他不得不放棄。相較於失去家國、失去親緣、失去愛人、失去身份的褚雲深而言,我已是莫大的幸福。即便日後我將終身禁錮深宮之中,也應無怨無尤。
我任暮春的微風吹幹淚痕,待麵上已看不出哭過的痕跡,才與漪水相攜著下了樓閣。
漪水知趣地回避開來,將我與褚雲深獨留庭院之中。折騰半晌,天色已漸入黃昏,可不知為何,此時此刻,我卻忽然生出一陣恍惚之感,好似又回到了我與楚璃初相見的那一日……
一樣的時節,一樣的天色,一樣在宮闈之中,還是一樣的兩個人。大應宮儲秀宮中,那一襲白衣披星戴月款步而來,自此揭開了我與他曆經十二年的愛恨情仇。
直至這一刻,我才肯直麵自己的感情,才敢承認自己的心意:
我與段竟瑉,是懵懂初戀,親緣相係;
我與蕭逢譽,是心意相通,相知相惜;
而我與眼前這人,才是深沉愛戀,刻骨銘心!
這一刻,我終於釋然!我從腰間將驚鴻劍抽出,雙手奉上,刻意輕鬆地道:“物歸原主。下次再見,我便是新朝皇後了。”
如若這樣,你可安心離去,我願為你一贖前罪,以一柄驚鴻劍為信,從你手中,穩穩接過兩州百姓。這是言問津重如山的承諾,希望可令你從此輕盈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