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壇波雲詭譎,和談存在變數,這些道理我都知曉。然而方才胤侯所言蕭逢譽是在利用於我,我卻不能苟同。他並不知曉蕭逢譽這些年來曾為我付出過什麼,自然也無從知曉我與蕭逢譽的感情深厚。各人立場不同,胤侯這樣想,倒也是情理之中,我並不生氣。
可是感情一事,又豈是輕易便能抑製得住的?若是不見蕭逢譽倒還好,可今次再見到他,我隻覺從前自己偽裝的堅強與防備頃刻間全部崩塌,心中好似有千言萬語想要對他傾訴,這一年多來所受過的委屈與曆盡的辛苦,我都想要對他說一說,從他那裏尋個安慰。
大約是見我沉默不應,胤侯便又勸道:“問津,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我看蕭王孫還在外頭等你,便不多說了。隻是方才我對你說的那些話……”
“王叔請放心,”我立時明白了他話中之意,連忙表明心跡道,“侄女與蕭王孫雖有些私交,可在他麵前,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侄女還是有分寸的。”
“如此甚好,”胤侯點點頭,對我道,“那王叔便先走一步了。這十日內,你若有事,可去城北大營尋我,這是信物。”他邊說邊將一枚扳指從袖中取出,交予我手中。
我接過扳指藏於袖囊之中,鄭重地回道:“多謝王叔,侄女記下了。”
胤侯見狀,又匆匆對我囑咐了幾句,便出了誠侯府,前去同程讚會合了。
而我,也終是有了機會,在離別一年之後,單獨再見蕭逢譽……
……
誠侯府向來以景致別趣而聞名應國,這座府邸當年亦是誠侯親自指點造景而成,據聞從前誠侯曾以這座府邸為畢生傲事之一,由此可見誠侯府必然值得一觀。
我在後花園尋到蕭逢譽時,他正立於一座池上的小亭前,對著“倚紅偎翠”幾個大字怔怔出神。我站在不遠處瞧著他,一襲錦繡緋衣及金冠的打扮亦印證了他對這一次和談的看重,遠遠瞧去,映著一池碧綠,這絕世風姿當真成了滿眼玉色中的一抹紅,不張揚,卻又出於其中,倒也不負“倚紅偎翠”一說。
我瞧著他若有所思的模樣,有些不忍打擾這寧謐的時刻,那好看的側臉及棱角分明的眉眼,配著這顏色分明的景致,當真如同詩畫一般,教我不禁看得有些癡。
“言兒,”忽見蕭逢譽對我招手喚道,“怎得來也不說話?”
我這才回過神來,抬步往亭內走去,方行至亭下,他已盯著我,別有深意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我有些不解。
他抬手指了指亭樓上的四個大字,抿嘴淺笑道:“你穿一身淺綠衫,我著一襲緋紅袍,倒是恰好應和了這‘倚紅偎翠’四個字。”
聽聞此言,我有些赧然,低下頭去嗔道:“胡說八道。”
不可否認,蕭逢譽這一番玩笑話片刻便拉近了我兩之間的距離,好似這當中分別的一年不曾存在,而我二人,不過是熟稔的戀人,彼此間從沒有橫亙著的政治立場與宗親身份。
我知曉他是刻意這樣說話,好讓我心情不那麼沉重,而我的確如他所願,隨著他的插科打諢而漸漸輕鬆起來。這是一份怎樣的貼心與默契?我隻覺此刻自己心中滿是甜蜜與動容,好似當真忘記了方才的一切煩惱與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