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至於許景還此人,他既然未在遺詔中安排他的去留,便定是已做好了失去這條臂膀的準備!即便段竟瑉未料到奉清會出爾反爾射殺許景還,想來他也會在許景還平安返回涼寧之後,再安排許景還前去參戰。
又或者,他根本就已料到了許景還回不去涼寧。他根本就知曉連瀛會出爾反爾,將許景還截殺於奉清境內。那他為何還要應允交換人質一事?為何還要提出和談?
他是為了我!一定是如此!如今涼寧內憂外患、朝政紛亂,恒黎宮中已是人心惶惶,不再安全。段竟瑉必是擔心我的安危,又怕自己出征後會有人趁機謀害於我,或是挾持我來威脅於他,是以段竟瑉才會在明知交換人質未果的情況下,還以此為由將我送來奉清!
到了此時,我終是將這一切一切的前因後果都捋清明了。是了,這一次舊應暴亂已蔓延至閔州境內,而段竟瑉從前被封為慕侯時的封邑,正是閔州地界!試想還有誰能比他本人更清楚閔州的地勢和軍事實力呢?還有誰能比他本人更憐惜閔州百姓的生死存亡呢?
段竟瑉自是前去鎮壓暴亂的最好人選!若我猜得不錯,他不惜禦駕親征的原因,除卻朝內無人可用和鼓舞涼軍士氣之外,他也是在進行自我懲罰。懲罰他自己察人不清、任人不明,以致舊應管理失當,禍及涼寧……
……
段竟瑉,閔仲成;涼寧君王,我的兄長。
這兩個曾令我咬牙切齒的名字,此刻終在我心中合二為一。我終於明白,他這是在試圖用自己和一幹野心勃勃重臣的性命,去化解此次涼寧史無前例的內憂外患。他竟不惜賭上性命,為涼寧、為天役,換取一個平安無憂的前程!
此時此刻,在弄清一切之後,我終是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誰說他變得越發讓我捉摸不透?誰說他已改變初心,與我隔閡漸深?
在這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那些曾經相知相許的情意,那些兄妹間血濃於水的相惜,終令他將這宣告遺詔的重任交付於我,也為我的安危做了最後的計較。
我與段竟瑉,還是彼此信任、彼此難舍的。他信任我,委我以重任;我知我必不會負他,會為他保護好遺詔。他難舍我,護我以周全;但我更擔心他,絕不能眼睜睜瞧著他沙場赴死!
此時我手中還緊緊攥著那道刺眼的明黃絹帛,然卻再也顧不得是否會將它打濕,隻大聲喚來一直在太平閣服侍我的宮婢小側,不顧一切地聲嘶力竭大喊起來:“我要出宮!讓我出宮!”
言罷我便欲施展輕功往祈連宮外闖去。想是我的失常太過駭人,宮人們終是不敢怠慢,連忙按下了幾欲發狂的我,前去向連瀛回稟。
天授元年,八月初六,子時。在時隔一載光景之後,我再次見到了蕭逢譽的親甥、連瀛與蕭薑雁的親子——盛謹。也正是如今的奉清太子,連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