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得那是承武三十一年,距應國亡國不過一年有餘,我初回涼寧,便自請離世,避居雲陽山靜心修道。
連瀛那時尚不知自己的真實身份,還是以劍客李持的名號行走天下,他聽聞我向承武王自請出家修道,遂去雲陽山匆匆探訪我。當時我二人再次相見,皆是不勝唏噓,感慨之下,他曾對我提及自己成為劍客的緣由。
正是當年在做齊侯楚珅的侍衛時,連瀛不意之中得罪了楚珅,被年僅八歲的他算計,同一個九熙宗室女子發生了關係。自那以後,連瀛為躲避九熙宗室的追殺,不得已之下才入了玉門,簽了生死契,做了一名殺手劍客。
而盛謹的母親明亭公主,可不正是最為正統的九熙宗室嗎?試想以連瀛那般清心寡欲之人,即便妖媚如吳軟音,他都不為所動。若非天下絕色,他又豈會二十年來一直念念不忘?
而蕭逢譽的親姐,九熙的明亭公主蕭薑雁,正是名滿天下的九州第一美人。
我忽然想起了自己二十二歲生辰那天,為了逃出涼寧,我在漪水和段璀瓔的幫襯之下,冒險跑下了雲陽山。當時由於沒有出城的法子,我曾抱著僥幸一試的心理,持著蕭逢譽贈我的小令,前往設在恒京的大銀錢莊分號尋求幫助。
那日是我第一次見到盛謹。我還記得他當時曾對我說過他已滿十八歲。若是我沒有記錯,連瀛的親生孩兒恰好也是小我四歲!
這般前後一聯想,我已坐實了心中猜測。難怪我多次提議讓連瀛接那女子和他的兒子同來清安,他皆是沉默以對。原來那女子竟是明亭公主,而所嫁之人亦是一方諸侯。她的身份這般顯赫,連瀛又如何能教她母子二人輕易舍卻家國前來奉清?
想來這亦是連瀛願意易幟歸附的緣由之一。
思及此處,我心念一動,突然想到也許這是一個能令連瀛平複怒火的好方法。畢竟如今明亭公主喪夫,盛謹喪父,若是她母子二人能前來奉清與連瀛團聚……
即便是能軟語安撫連瀛幾句也是好的,想來我那癡情的大哥定會大感欣慰。
可我轉念一想,若當真行了此法,那須得布置地極為小心謹慎,首當其衝便是要先確定盛謹的身份。如此說來,好似再沒有比蕭逢譽更適合辦此事的人了,畢竟明亭公主是他的親姐,盛謹亦是他的親甥。
既已有了此念,我便決定冒險一試。於是便連忙命平喬取了紙筆,將此事細細說與了一番。從九熙的舉動說到連瀛的惱怒,再從連瀛的心思說到盛謹的身世……最後還不忘請蕭逢譽先暗中幫襯著緩一緩九熙的同化計策,當然前提是不傷害他同蕭欒的祖孫之情。
我足足寫了二十頁紙,才大致將事情的前後始末道了清明。我將書信封好,交由平喬,鄭重囑咐道:“事關重大,勸褚雲深入仕九熙之事暫且緩一緩,你先回風都。這信中所言之事,關乎九熙和奉清兩國生計,你務必親自交到王孫殿下手中。”
平喬見我如此鄭重相托,立時緊了緊臉色,道:“言小姐放心。平喬這便連夜出發,以最快的腳程趕回風都去。”
我聞言心下稍安,從案上站起身來,對他點點頭,道:“如此便辛苦你了。我這便回祈連宮候著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