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她愈走愈遠,才打開那方絹帕,但見上頭隻有一行小字:
“不日異動,冷眼觀之。”
這是段竟瑉的筆跡。周賜錦,果然就是他從前在東宮的眼線……
我點起一盞蠟燭,看著那方絹帕被火舌舔盡,漸漸陷入了深思……
……
果真樹欲靜而風不止,我如今雖已避居鳳還宮,又交出了王後之權,可朝堂上一些有心人士卻還是咄咄逼人。
在我“禮佛”的第二個月,右相田智勇、工部尚書周衝聯名上奏,言及我牝雞司晨、幹涉朝政,請求段竟琮廢後再立。
右相田智勇是周賜錦的舅父,而工部尚書周衝則是周賜錦的父親……這兩人倒不知避嫌,我心中盤算著,原來是有人要抬舉敏淑妃作王後了……
據說他二人在奏折中羅列了我十項罪狀,除卻有五項涉及朝政之事以外,尚有五項涉及“女子大行”。可笑我十三歲那年所做的“德言容功”一說傳遍天下,卻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會遭人讒言,冤枉我將這女子大行全部悖逆……
“中宮善妒有違德,衝撞王上有違言,目露猙相有違容,後宮失和有違功……”再加上我迄今於後嗣無功,便成了有違“女子大行”的五項罪狀!
簡直笑話!莫要說我與段竟琮並未有肌膚之親,即便是圓了房,我與他成婚僅一年有餘,又豈會如此容易便誕下王嗣?
而奏折中提及我幹涉朝政的五項罪狀,更是荒誕無稽。若當真算起來,我至多是過問了涼熙兩國聯姻之事。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盡管段竟琮接了這道奏折之後已極力壓了下來,然“中宮失德”一事到底還是在朝堂之上傳了開來。
我雖不稀罕這個涼寧王後的寶座,卻也不是任人隨意折辱之輩。“牝雞司晨”的謠言一經傳入我的耳中,我便立時決定去尋段竟琮問個清楚明白。
段竟琮之前雖未在旨意中言及要我禁足,但我畢竟仍在“奉旨禮佛”之中,若是青天白日裏輕易招搖出了鳳還宮,難保不會有人趁機在我那“中宮失德”的傳言上再添一筆。於是輾轉思索之下,我還是直等天黑才出了鳳還宮。
我命漪水留下替我遮掩,自己則穿了深色鬥篷,提著一盞尋常宮燈快步往承命宮走去。
剛走了一半路程,我忽然被一個魯莽的小太監衝撞了一下,踉蹌幾步險些滑倒。那肇事的小太監隻回頭看了我一眼,便又步履匆匆而去。我見他身形頗為熟悉,一時之間卻也想不出是誰。眼見天色已晚,我不敢再耽擱,遂加快腳步而去。
剛趕至承命宮,我便看到幾隊禁衛軍從殿裏急跑而出,緊接著又有幾名太醫背著醫箱匆匆進了正殿。
我眼見此景,已意識到段竟琮身邊必有大事發生,正暗自猶豫是否要返回鳳還宮擇日再來,誰知服成已眼尖看見了我,三步並兩步跑至我身邊,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哭道:“娘娘救我!”說著他又左右四顧了一眼,才低聲接續道:“娘娘快隨我進來。”
不等我答話,他已從我手中接過宮燈,為我引路。我隨服成一路行至段竟琮寢殿門前,一股摻雜著濃烈藥味的血腥氣便撲麵而來。此時但見幾名在段竟琮麵前頗得臉麵的侍婢從內殿魚貫而出,每人手中皆端了一盆血水。
這幾名侍婢都是自東宮起便貼身服侍段竟琮的老人兒,此刻我見她們各個麵色凝重,心下已猜到幾分,正欲開口詢問,服成已哭跪在我麵前,稟道:“娘娘,王上遇刺,此刻性命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