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負手起身,背對我,走至窗前道:“我一直對你有意,這其中相思在你歸國之後愈發不可收拾。自我出使九熙歸來,母後見我於此事甚苦,欲成全我的心思,便親自向父王奏請立你為我的正妃。後來我聽母後提及,父王並未回絕,而是應承了下來。我一時歡喜,便出宮飲了些酒……”
我心知就要步入正題,便也默默無語,隻細聽他話中由頭。
但聽段竟琮繼續道:“那夜我在宮外,遇見了李持和仲成。他二人似起了爭執……”
我聞言立刻從座上起身。那時恒京之中並無大事發生,段竟瑉自是理應身在封地閔州。隻怕段竟琮看見他的那一次,便也是他夜入雲陽山再送卿陵璧給我的那次。
段竟琮回首見我已站起了身,亦走到我的麵前,與我對麵而立:“我出使九熙之前,已在雲陽山上見過李持,對他印象頗為深刻。彼時又見他與仲成一起,便知曉你與仲成必是舊識。你是涼王義女,他是涼王之子,李持既同時認得你二人,你二人又豈會不識得彼此?”
“可此事並不足以令殿下對臣妾冷淡如斯。”
段竟琮深歎一口氣,繼續道:“那日我隻是一瞥,雖猜測你二人相識,心中略有不安,卻並未往男女之事上多作揣測。直至父王下旨命你改名換姓,嫁於我作太子妃,我便開始命人四處散播三清太玄景師雲遊病重的消息……”
他怔怔看著我:“母後道做戲做全套。既然言問津的身份已不能再用,便索性將墓碑也修了,才更顯涼寧宗室對你的尊重與愧疚,於是我便命人在雲陽山上為你起碑立墓。”
他眉頭緊鎖,深如幽潭的眼眸之中一片黯然:“你那墓碑才修了不到十日,仲成便又從封地秘密趕到雲陽山,在你碑前黯然喝酒。他風塵仆仆,神傷不已,那模樣不是作假。我也是第一次,見仲成傷心流淚。”
他竟哭了?我心中苦笑。原來不止我為他流過淚,他亦曾為我流過淚。
“之後我便派了隱衛監視他,欲一探究竟。”段竟琮繼續道:“隱衛回來稟報,說他一連三日流連雲陽山上,將璿璣宮中一草一木皆係了白帛,為你悼念。夜中等修碑的工人散去,他又獨坐你墳前喝酒,一坐就是一夜。”
在我眼裏,段竟瑉一直是鐵石心腸,雖曾與我兩情相悅私定終身,卻也曾因我真實身份棄我而去,不告而別。我雖知他對我尚有些許情意,卻不曾想過他竟會為我落淚,還私出封地,在雲陽山買醉。
可見我大婚前夜在雲陽山上遇見他絕非偶然,定是他以為我當真病逝,在雲陽山上悼念於我,才會與我不期而遇。此時我聽了段竟琮的一席話,若說沒有一點觸動感慨那是假的。然我卻也知曉,舊情已逝,須當把握眼前。
思及此處,我便反問道:“是以自大婚後,殿下便對臣妾冷待,更在大婚當日不惜割破自己手指?”
段竟琮搖頭苦笑:“我真心愛你敬你,也從不介意你是否完璧之身。”他看向我,鄭重其事道:“問津,可倘若你從前所愛之人是仲成,是我的親弟弟,我隻怕自己不能輕易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