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剛算得上是個能幹人,手特巧,一年四季忙個不停,可日子還是過得緊巴巴的,因為妻子劉紅幾年前得了風濕性關節炎,緊治慢治的這病還是越來越嚴重,到最後連走路都很吃力,不用說徹底失去了勞動力,所以一家三口的重擔全壓在大剛的一雙手上。
正是寒冬臘月天,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了,跟往年一樣,大剛日趕夜趕地紮好了一屋子的紅燈籠,準備賣了掙點錢好好地過個年,可他很快吃驚地發現,今年市麵上出現了無數隻從工廠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紅燈籠。大剛手工做出來的燈籠外麵是紅紗布繃的,裏麵的骨架是篾片編的,而工廠燈籠全是塑料製成的,拎在手上又輕巧又便宜,大剛的紅燈籠一下子銷不出去了。
這天飄起了鵝毛大雪,大剛推著一車子的紅燈籠在雪地裏吆喝了一下午也沒賣出幾個,心情不用說鬱悶到了極點,長歎口氣,從懷裏摸出一瓶禦寒的酒,頭一仰“咕咚咕咚”就是幾大口,放下瓶子時眼也紅了頭也暈了。踉踉蹌蹌地回到家,一推開小小的院門就發現家裏氣氛有點異樣,隻見劉紅眼睛紅紅的,才十歲的女兒丫丫蹲在一旁嚶嚶地哭個不停,一見大剛回來,丫丫的小臉上一下子露出了驚恐的樣子。
這時劉紅開口了:“大剛,你聽了別生氣,丫丫她……闖了個小禍……”
大剛酒意一陣陣往上湧,粗聲粗氣地喊了起來:“我說,你有話就說,吞吞吐吐地幹什麼?真急死個人了!”
劉紅咬著嘴唇,小聲說:“丫丫今天小孩子脾氣上來了,非要穿一下過年的新衣裳,本來我也不許她穿的,可丫丫央求我,我想也是的,孩子一年到頭也穿不上幾回新衣裳,就同意她了,誰知她又在燈籠裏點起一支蠟燭,拎著燈籠四處走著玩,然後一個不小心跌了一跤,蠟燭就燒著了燈籠,不僅把燈籠燒壞了,還把新衣裳燒了一個大洞,可把孩子嚇壞了,萬幸的是沒燒著孩子……”
“啪”的一聲巨響,劉紅和丫丫嚇得差點跳起來,是大剛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剛臉紫筋暴地大叫起來:“衣裳燒壞了還萬幸?難道那錢是好掙的嗎?”說著一伸手,就像老鷹抓小雞似的一把抓過丫丫。丫丫見大剛這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早就嚇得“哇哇”大哭起來,這一哭更激起了大剛的怒火,他咬起牙不由分說揚起大巴掌,在丫丫屁股上一連抽了幾下,一邊抽一邊罵:“老子掙點錢容易嗎?你說燒了就燒了,你這個敗家子,不打你兩下,以後還會把家都燒了的!”
丫丫被打得哭了個聲嘶力竭,劉紅看不下去了,吃勁地站起身,拉著大剛的胳膊說:“不就是一件衣裳嗎?值得你這麼下手打孩子……”
大剛一聽怒火更熾,吼道:“你說得倒輕巧,你給我掙一分錢家來看看啊?告訴你,今天頂了一下午的大雪隻賣出幾隻燈籠,照這樣子這窮日子都怕是過不下去了。哼,我算是倒了大黴了,整天做牛做馬地養著你們娘兒倆。”
劉紅一聽臉“唰”的一下就白了,白得像外麵的雪地,瘦弱的身子也輕輕搖晃起來,喃喃地說:“是的是的,我們娘兒倆拖累你了……”說著把頭埋在雙手裏無聲地抽泣起來。
大剛話一出口也覺得說重了,一時住了手坐下來,閉了眼直喘粗氣,正暈暈乎乎的不知過了多久,耳朵裏忽然聽到丫丫在大叫:“爸爸,快醒醒,媽媽出去好長時間了,我要媽媽!”
大剛睜開眼,屋內果然不見劉紅,丫丫又說:“媽媽出去前留了一張紙條,要我給你。”大剛詫異地接過紙條一看,上麵隻寫了兩行字:“大剛,我真的拖累你太久了,現在,我先走了,求你把咱們的丫丫帶好!”紙上水漬斑斑,是劉紅的淚吧?
大剛頓時嚇得魂都飛了,想站起身,卻半絲力氣也沒了,就在這時門開了,是兩個警察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慈眉善目的大爺,卻是鄰居大爺。隻見大爺一邊抖著身上的雪花一邊對大剛說:“對不起,大剛,我聽到你家大人罵小孩哭,年根歲底的怕出事,就報了警,你們這是怎麼了?劉紅呢?”大爺注意到大剛和丫丫異樣的神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