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上午,忽然心血來潮,想去近處的日書市場走走,盼望能從那些散發著陳腐氣息的日紙堆裏,意外地“淘”幾件寶口出來,也好打發一些寂寞的時光。可是,在偌大一個市場走來走去,轉了大約半個上午,手裏仍是了無所獲,不覺就有了些遺憾,想這半晌的時間,就這樣白白浪費了,實在有些可惜。正欲轉身離去,不料,一本書的名字競踉踉蹌蹌闖進了眼睛裏來。
書的名字叫《第二次握手》。
我的心咯噔響跳了一聲,一隻手隨即就伸了過去,把它小心翼翼地取過來。那是一本79年版的國產小說。由封麵到內文一一翻看了,驚喜於它的品相整潔,於是便毫不猶豫地從店主那裏把它買了下來。
有關於這本書的一段往事,也就在這當兒,猛地一個魚躍,跳出了記憶的水麵。
那段往事,發生在那年的秋天,七月八月還是九月,我現在實在記不清了。隻記得那一年我剛滿十六歲,正在離我家五華裏遠的公社那所並不著名的高中讀書。我還記得,自從我進了那所高中之後,由於一下子迷戀了文學和希冀於自己在不遠的將來,也能夠成為一名會寫磚頭厚小說的令人敬仰的作家,除了那門語文功課還能夠引起我的一些興趣,此外的一些別的科目,已經很難讓我提起精神。因為如此,那些教授別的科目如數學、物理、化學的老師們,對我實在有些糟糕的成績,也已失望到了近乎絕望的地步。事隔多年之後,當我在突然的某一天裏再次回過頭來心平氣靜地反思那兩年的高中生活的時候,我深深地為自己當時的思想和行為感到了羞愧,不由得想,在那兩年寶貴的高中時光裏,那些除語文老師之外的別科的老師們,在每次於經意或者不經意之間看到我的時候,他們本該熱切的眼神裏不知包藏著多少的冷漠與輕蔑呢!
自然,我也驚異於自己當初競然會有那樣的勇氣,十分固執地堅信了對於一個剛滿十六歲的少年來講還顯得有些力不從心和虛無縹緲的文學夢想。
事情的起因是在忽然的一天裏發生的。那是星期六或者是星期天的某個時辰(我對時間和數字概念總是印象模糊反應遲鈍),我從並不遙遠的公社高中回到家裏,突然從我家的那隻小小的“熊貓牌”收音機裏聽到了一個聲音。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那聲音甜潤而巨富有磁性,就像是一塊磁鐵,一下子把我的心緊緊吸住了。我聽到那個女人用甜潤而巨富有磁性的聲音正在給我講一個故事,故事裏的主人公叫丁潔瓊和蘇冠蘭,當然還有其他一些人。那個女人把那個故事講了好大一會兒,直到這台節目結束故事還沒有收尾。節目結束之後,我記得我望著窗外空蕩蕩的院子,發了很大一會兒呆,但我卻從此記住了那個女人在收音機裏給我講的這個故事有一個名字,它叫《第二次握手》。雖然故事還沒有到達尾聲,但是它卻把我的胃口吊了起來,讓我在此之後的許多個日子裏,無論是在課堂上還是在課堂下,經常不斷地想起它來,而那個美妙而甜潤的女人的聲音,事隔多年之後,至今猶在我的耳邊回響著,揮之不去。
見到那本小說的時候已經是後來的事情。那一定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那天下午我打學校回到家裏,看到我家的大門和房門已經上了鎖,父親和母親這時間不知到哪裏去了。我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打開了大門和房門,在空空蕩蕩的院子裏來來回回轉了幾個圈子,突然就感到了一陣從來沒有過的孤獨。在那陣前所未有的孤獨裏,我恰恰又想到了我的姥姥,想著已經有十天半月沒有去看過她了,於是便返身鎖好了屋門和大門,踏上了去往外婆家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