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雪修羅兩重天(1 / 2)

夜寒如冰,風雪依舊紫墨牙關緊咬,淚水從眼角奔湧而出,又瞬間被無所不在的寒冷凍住。眼前修羅一般的場景像刀一樣的鑽刻著他的心,無論老幼,無論男女。這些黑盔黑甲的士兵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隻是揮動著手中的刀,催動著坐騎來回的碾壓著無助的人群。沒有獰笑,沒有興奮,沒有怒號,所有人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就連被殺的人也沒有發出聲音。無力的反抗,無聲的撒咬,然後無奈的倒下,獸蹄踏碎腦袋時像西瓜破碎的聲音,刀劍深入骨縫的聲音,在這地獄般的山穀回蕩。血太多,彙流著竟然可以聽到小溪流動一樣的響聲。怨太濃,凝結著肉眼可見的煞氣。紫墨又開始幹嘔,幹癟的腹部早就沒有任何東西,眼淚在臉頰上被凍成兩道冰瀑。他想閉上眼睛,卻閉不上,他想逃離這地獄,可不能動,他想不去想,可他連思維都控製不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這裏的,也不知道自己是誰,隻記得他的名字:紫墨,還有三個他搞不清楚的奇怪字符無法描繪。他的腦海中有無數紛亂複雜的聲音符號,有數不清的畫麵和記憶,但他一個也看不清。他隻有一個名字和來自靈魂深處的悲傷。紫墨來到這裏已經整整五天,兩三歲的身軀、零碎的記憶,不知道是什麼力量禁錮著紫墨,他一動也動不了,像被一個透明的罩子罩著,就這樣被禁錮著,像從一個窗口在窺測這個世界。他來到的第二天,有大約上千的一群人,遷徙到此。這是一個美麗的山穀,綠樹叢朧,一條小河正經過穀地中央,清澈的河水不時可以看到有魚兒躍出水麵,他可以看到陽光照耀下閃光的魚鱗,這些人就在這條小河邊伐木建屋,埋鍋造飯。嫋嫋飄升的炊煙和奔跑忙碌的人群,還有小兒嬉戲的身影,仿佛觸動了紫墨的某些記憶,他用溫暖的目光注視著這山穀中的溫暖。他看到一個梳著長長辮子的姑娘因為伐木的大叔不小心將樹上的鳥窩打翻而哭泣,又看到這個大叔用剛鋸好的木板做了一個新的鳥巢掛在帶著木香的小屋旁,而這個大叔靈巧的手剛剛不久前曾一拳打碎了河邊的巨石。女孩的笑聲真的很像穀中的小鳥兒,大叔的笑真的很像野獸在嚎叫。但紫墨覺得這美女與野獸的場景很美妙。可這一切在第四天傍晚的時候都變了,黑雲伴著風雪而來,蓋過綠色,屠殺開始了。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紫墨依舊冰冷的趴著,身邊全是死去的屍體,身下也是,她的辮子散亂在血泥中,他能感覺到冰冷但凸凹有致的身體,在她蒼白的臉上,右眼處一個洞,是被一杆長槍刺穿的,本該笑語嫣然,人約黃昏的年紀,卻早早成了孤魂野鬼,他好像還能聽到她你像小鳥一樣的笑聲。她一笑起來就眯成月牙的左眼閉著,眼角有一滴被凍成棱形的淚,尖尖的角,傷了風紫墨越來越冰寒的心。他模糊的記憶中應當有一個這樣的親人吧!屠殺還在繼續,從紫墨蘇醒到現在,黑色騎兵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哪怕來檢查死屍的士兵從眼前走過,也沒有看到躺在地上圓睜著雙眼的紫墨。當鳥窩大叔用閃著光亮的拳頭砸開一個士兵的頭顱,而後又被其它五個士兵一起用長矛刺穿後,反抗的人已經沒有了,號角聲再次響起,悠長的號角在方圓十裏的血紅的屠殺場回蕩,可能是血氣太重,聲音無比的低沉,仿佛在嗚咽。黑盔的士兵們開始列隊,從遠處又傳來幾聲奇怪的鳴叫聲,沒多久從天邊飛過來一隻大鳥,這隻鳥兩隻翅膀展開大約有十幾米長,速度奇快,鳥背上卻是一個紅發黑須的熊壯大漢,他在集結成陣的黑色隊伍上空盤旋了一圈,高聲說著些什麼。黑色隊伍慢慢動起來,向著遠方行進。紅發大漢一拍大鳥,準備離開,卻又突然回轉,在紫墨趴著的地方飛了兩圈,疑惑的自語了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個卷軸,隨手扔下,而後騰空而去。卷軸從空中落下就迅速燃燒起來,當它接觸到地麵,就轟的一下爆發,熾熱的火焰籠罩了三丈見方的地麵,紫墨身邊的一切都瞬間化為烏有。禁錮著紫墨的東西仿佛也受到了影響,當火焰燃盡的時候,他發現讓自己身邊的禁錮力量消弱了。夜,已深了,可以看到遙遠的天空中的星,一團一團的,像霧一樣朦朧,兩輪明月升起,一紅一白,這種景色是從來沒有見過的美。月色無辜,照徹無邊的修羅場。紫墨的身體慢慢可以動了,先是雙眼,然後是頭。他掙紮著,想要去尋找可以讓自己不那麼恐懼孤單的生命。在他前方二十幾米遠的一處死人堆,他曾親眼看到一個女人將一個和差自己不多大的孩子塞進地洞,這個孩子的身上有層淡淡的光暈,閃耀著柔和的乳白色彩,她們用一條畫著符文的布將他裹住,這些符文神秘而強大,遠遠看去像一條條細蛇纏繞著紅色的月亮在遊動。她他藏好嬰兒,隨後蓋上石板,同十幾個家人一起揮刀自盡,用自己的身體和血蓋住了石板。這個嬰兒也從沒哭過,紫墨隻想快點能動起來。一個嬰兒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下能活多久,不用想也能知道。他詛咒著將他送到這裏的人,將他從一個悲傷送到另一個悲傷之中。卻不知道在月光下籠罩下的屠殺場正慢慢升騰起一絲絲的黑氣,一縷縷的煞氣在空中凝結,然後仿佛的到了寄存的地方,瘋狂的湧向正在站起的紫墨,還有一部分飄向了嬰兒所在的地方。時間像被膠粘住了,前進的極慢,不到半刻鍾,紫墨卻感覺像熬過了整個冬天,隨著煞氣越來越多的進入他的體內,他的腿終於可以動了,於是紫墨向著嬰兒所在的地方衝去,他弱小的身軀好像藏著一頭獅子的力量。當他神經質一樣的瘋狂推開堆在古板上的幾具屍體後,他不敢動了,他怕打開古板的一瞬間,發現裏麵是一個死嬰。他眼睛向著被推到一邊的小孩的母親看了看,她的眼睛是睜著的,仿佛閃動著光芒,在鼓勵著他,也像在乞求。紫墨努力閉了閉眼,用顫抖的手一下掀開沾滿血漿的石板。一聲嘹亮的哭聲突然響起,響徹整個天地,風紫墨卻發瘋一樣的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他一邊笑著,一邊將哭著的孩子從泥坑裏抱起,用臉輕輕的碰了碰小孩的額頭,小家夥立馬不哭了,這真是一個漂亮的孩子,藍色的眼眸比天空中最亮的星還要明亮還要純淨。裹住他的布上符文流轉,像呼應著天空中的兩彎明月,在沒被遮住的地方,小胳膊和頭上,若有若無的光暈也像是在呼吸著無處不在的月華。他將小家夥又包了包,看著他的小臉,用手摸去小臉上的血跡,小家夥卻張開胖胖的小手捉住他的指頭放到嘴裏吮吸起來。紫墨心裏一陣酸楚。也顧不上許多,對著旁邊地上的母親說了聲對不起,拉開了她的上衣,露出她豐滿的胸脯,觸手處卻是一片冰涼,他不死心的將小家夥放在母親的胸前,小家夥仿佛知道什麼,隻是用手輕輕的拍著母親的身體,卻不去咬。紫墨的眼淚又再次奔湧而出,眼前一陣眩暈,在他倒下的瞬間,用自己的身體墊在小孩的下麵。風雪地獄間,有兩個生命在依偎。遠處,有一個身影正向這裏飛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