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煙嫋嫋,鑲今描紋的七孔銅爐裏燃的是上等的合香——蘇子，天均隔了珠簾聽她撫琴，婉轉鶯啼伴了流水花香，閉了眼，就見了兒時常去的山丘小溪，還有熟悉的雜花老樹和她的笑聲。
“愛卿難得聽得如此認真，看來明珠果然在這琴上有些天賦。”皇帝的聲音裏有顯然的得意，隻是在不經意間就揭破了天均的神思，是了，這彈琴的女子不是往日歲月裏的那個她，自己終究與她隔得遠了。
“皇上恕罪，下臣失儀。”轉過臉來已將思緒收回，此刻是在殿前侍君，一點差池都能成為殺身的由頭。
“無妨，無妨。”皇帝今天的心情顯然大好，對天均的謹小慎微他倒顯得寬容豁達起來，“明珠，看來天下第一的琴師太半願意收你為徒，還不快出來行拜師之禮。”
環佩叮當伴了珠簾起伏，一道淺紫的嫋娜身影帶了繚繞的清新香氣，讓滿室的人精神一振。紫玉釵綰了一個芙蓉髻，胸前依舊佩了那顆傳世的明珠，淡妝素顏款款而來，讓見慣了美人的帝王都有片刻的失神。
“父皇萬安！”明珠屈膝施禮，皇帝揮手勉了她的跪拜，催促她即刻拜師。明珠轉過身來，衝著天均淺淺一笑，低頭行禮。乍放的笑容似將雄偉的大殿都照亮了，一殿的目光都聚了過來，此刻萬物似都失了顏色，世間惟有這一點絢爛的姿彩。
眼前的笑容與記憶裏那張童稚的笑麵重合，天均的胸口一滯，呼吸忽然沉重了起來。
“明珠見過師傅。”聲若珠玉相擊，清脆悅耳，眾人仿佛都回了魂，收回各自的視線卻忍不住再次偷偷地張望。
“太子妃免禮！”天均收拾精神回施一禮，神色已在片刻間恢複了一貫的淡然，剛才的情思已了無痕跡。
“明珠，以後練琴切不可疏懶，太後壽宴之上定要讓她老人家好好高興一場。”皇帝看了明珠滿眼的慈愛，這個兒媳是他親選，才情容貌皆不輸昔年的皇後，將來輔佐皇兒掌理後宮定能母儀天下。
“明珠領旨！”……
月色清冷，照了滿江流水東去，兩岸花船上鶯歌燕舞不歇，惟有一艘百花船隻點了燈，不聞人聲樂音。“錦瑟今日又不見客！”餘若著了淺碧薄紗罩衣，裏襯了月白織錦鑲銀線長袍，立在江岸上如水的月光裏周身仿佛攏了一團光暈，此刻看去更顯出他平日骨子裏的空靈脫俗，竟有些像是踏月而來的仙神。
站在百花船船頭回話的是個梳了雙髻的小丫頭，隻穿了身紅緞短打，倒也看起來清爽俏麗。她對著餘若似是不敢抬頭，隻是低著頭盯著自己腳上一雙繡了水紋的紅鞋子，兩隻小手緊緊捏了褲縫，一動不動。
“請轉告姑娘，餘若來過。”
小丫頭應了聲，仍是沒有抬頭，等自己臉上的熱浪退了，她才小心地抬眼去看餘若的背影，卻是早已沒入夜色。小丫頭心裏一陣空寂，卻有個念頭冒了上來，若是換作自己，有這樣的男子肯攜手通行，前麵便是刀山火海自己也是願意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