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植根於碗中的命運(1 / 2)

胡媽的兩個兒子都出息:大兒子是村裏的一把手,二兒子是重點高中的優等生。每當有人當麵誇讚時,胡媽總是難掩內心的自豪,眉飛色舞道:“我聽人家大學者說,推動搖籃的手,就是推動世界的手。孩子是否出息,就看當媽的從小咋教育了!”

這年年初,她的大兒子又升任鎮上二把手。在這個有幾萬人口的鄉鎮,老大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說有多體麵就有多體麵。胡媽樂得嘴都合不攏,人前人後越發揚眉吐氣了。

可是半年沒過,讓人預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胡媽的大兒子雇凶謀殺一把手,東窗事發被捕入獄,判了死刑!

胡媽痛不欲生,到監獄去見老大最後一麵。鐵窗內外,母子倆淚眼對著淚眼,胡媽痛哭失聲說:“我的兒,為什麼會是這樣啊……”

老大說自己之所以走到這一步,是因為實在憋屈得沒法活了:“我在村裏當一把手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天大的事都是我一個人說了算。到了鎮上,官雖然做大了,卻是二把手,凡事都要看一把手的眼色……”

胡媽哭著責怪老大糊塗:“你就是再委屈,也不該雇凶殺人哪!”

老大說:“要是往根子上說,這怪不得我。”

胡媽止住了哭,問:“不怪你,難道該怪我這個當媽的不成?”

老大支吾了好久才說:“往根子上說,也隻能怪你!”

胡媽大吃一驚,不哭了:“這……怎能怪到我頭上?”

老大說:“小時候,你不該隻讓我用海碗吃飯。”

胡媽一抹淚眼:“海碗?海碗怎麼了?”

就在這時候,獄警過來說探監的時間到了,母子倆的對話不得不終止。所謂海碗,就是一種陶製的特大號飯碗,裝得了三斤水。這種碗現在已很難見到了,但在早年的農村,家家都有這種碗。

沒過多久,老大就被處決了。這以後,胡媽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到老二身上。

老二原本是個成績拔尖的高中生,考重點大學是不成問題的。但老大東窗事發對他刺激太大,他再也不能專心致誌學習了,而且總躲不過別人的白眼和冷嘲熱諷。老大被處決後,他越發感到沒臉見人,幹脆自動輟學,要到外地去打工。胡媽知道老二的苦衷,隻得依了,並鼓勵他說:“哪裏的河水都長魚,靠打工出人頭地的人不在少數。”她希望老二在外鄉混出個模樣,有朝一日衣錦還鄉,以洗刷自己背負的恥辱。

老二告別胡媽,到外鄉闖蕩去了。這以後,胡媽盼星星盼月亮,半年過後,她盼到的卻是一聲晴天霹靂:老二在外地搶劫殺人,被判了死刑!得到消息的胡媽嚎了一聲“我的兒”就昏過去了。蘇醒過來後,她苦撐苦挨著,再次去探望自己的死囚兒子。

隔著鐵窗胡媽痛哭失聲,萬言千言、千言萬語彙成了一句話:“老二啊,你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老二也是支吾了半天,說:“媽呀,要是往根子上說,這怪不得我,怪隻能怪你!”

“你怎麼也往我頭上怪?”胡媽驚得退了一步,“你們哥兒倆小時候,我哪次不是教你們要好好學習、積極上進?”

老二說:“父母的言教都大同小異,不同的是身教。”

胡媽一怔:“身教?我安守本分一輩子,別說為非作歹,就是出格的事也沒做過呀!”

老二痛哭起來:“小時候,你不該隻讓我哥哥用海碗吃飯哪!”

海碗?胡媽驚得目瞪口呆:探望老大時,老大就提到了海碗,這探望老二,老二怎麼也說到了海碗?兩個兒子走上不歸路的根子,難道都紮在海碗裏?她家在農村,早些年這一帶很窮,家家食不果腹。因此,每個家庭吃苦受累最多的“頂梁柱”,吃飯時才能用海碗,其他家庭成員,隻能用裝得了一斤水的普通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