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涼了啊。”北朝宗主峰上一個雙鬢斑白身著一素色道袍的老者攏了攏袖子,對身邊樣貌不過五歲紮著小道髻的稚童說道。這老者即是這北朝宗的宗主,而這看去靈動非常顯得靈秀無比的小道童正是他修道近百年收的唯一弟子。隻是此時的小道童顯得有些悶悶不樂。
北朝宗,原名朝北宗。有人說,北魏王朝建國多久,北朝宗便存在了多久。此言不虛,須知北朝宗開山祖師與北魏開國皇帝乃是至交,在高祖尚未君臨天下之時立下諸多汗馬功勞,隻是論功封賞之時北朝宗祖師黃臻拒絕了高官厚祿,不要將相王侯,隻與喜歡跟自己唱反調的兒子退隱到王朝北地做起了道士。高祖挽留不住,隻好作罷,禦賜了個朝北宗的金字匾額,寓意身處王朝北方,朝北望南。以期望老友能入朝中來。可惜直至黃臻祖師仙逝也不曾入京。而其子黃庭源更是在父親離去第三天就親手拆下了金字匾額將門派更名為北朝宗。
說起北朝宗,在五百年前那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偌大一個北魏王朝都以加入北朝宗為榮,人人爭先恐後你追我趕,哪怕便是不能入門隻消進了山門遊逛一番都足以跟三朋四友遠親近鄰誇耀一番,更是可以成為各路風流子在各地銷金窟溫柔鄉的絕好談資。
隻是時過境遷,由於門派中人不去修習世人所追求的仙道,而是反其道行之去修那虛無縹緲的真,導致近三百年門內狀況每況愈下,尤其是到了這一代,門中除了掌門黃守山以外竟是再也尋不出第二個人具有三品武力。
在半年前,北地新興的雲龍門發來挑戰書,要在臘月初八這天前來切磋,而本次切磋的彩頭便是輸的一方自解宗門,退出北地。名為切磋,實為滅門而來。
黃守山摸了摸自己頭頂的道帽,將其取下覆在了徒弟路淩峰的頭上,任一頭花白的亂發在山風中吹打,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天外,又重複了一遍:“天涼了啊。”
“諸位長老,時日無多了,可做好決定?”太清殿中,掌門黃守山正坐在正北方的蒲團麵對派中各主事長老緩緩開口。
座下眾長老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應答,氣氛一時之間悶住。約莫過了盞茶功夫後平時不問世事的傳教長老白長老才疑惑開口詢問:“掌門,那雲龍門雖說實力增長確實迅速,追趕甚至超過了我門,但是畢竟建派不久,根基不深,若是與我門拚得魚死網破,他們剛剛興起的大好基業也將毀於一旦,白白被旁人撿了便宜,如此,投鼠忌器,他們未必就敢與我們真正一戰。”
黃守山微微頷首:“其他諸位長老可有話說?”
戒律長老楊長老站起身來向前踱出兩步俯下身去:“掌門,遣散眾弟子,傳功淩峰吧。”
白長老大驚:“還未開戰已做後事,此種心性豈可存乎?”
楊長老微微歎息:“白師弟糊塗啊,我北朝宗有朝廷金字匾額,哪怕再如何落魄又豈是他一個小小雲龍門可尋釁的?又不是五百年前江湖事江湖了的時代,自從高祖建立魏朝以來,有哪門哪派不在戶部入冊不受朝廷管轄?更何況我北朝宗?這是朝廷要滅了我們啊。”
白長老一時驚愕難明:“我北朝宗向來不理世事不入紛爭,更何況與高祖有那份情誼所牽,為何要滅我門?”
黃守山抬手虛拍白長老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後說道:“正是因為我們不入世人紛爭,所以當今皇上才要我門消失。好了,白師弟,去遣散弟子準備給淩峰傳功吧。”
白長老仍是不能接受,怒喝道:“就算他是天子,想要滅了我門也得有個借口給我們定罪吧?這借口呢?這罪狀呢?”
“還需要什麼借口?還需要什麼罪狀?我北朝宗的名字就足以成為最大的罪狀!”楊長老推門而出。
“可世人皆知這乃是我門二代祖師與一代祖師的一個頑笑!他怎麼能…”
“好了,白師弟,下去吧,兩個時辰後來這裏為淩峰傳功。”黃守山揮手說道。
“師父,為什麼我們不理人世糾紛要被滅門?我不想。”一直站在黃守山身邊的路淩峰眼淚已是奪眶欲出。
“唉,淩峰你還小,將來你自會明白。現在你抱元守一,默念靜思篇,為待會兒的傳功做準備,時辰到了我會叫醒你的。”
“哦。”路淩峰抹去滾下的淚珠盤膝坐下。
餘下眾長老隨同黃守山一起來到太清大殿堂前望著白長老跟楊長老安排所有弟子遣散事宜各自沉默不言。把那些不願離去的弟子都強製驅逐出山後眾人返回太清殿看著靜坐著的路淩峰白長老突然說道:“掌門,這孩子該不會真的被五年前那昆侖派的遊方道人一語成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