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的飛船比預定時間更早來到巴比倫,其實是她自己的意思,她一點兒也不想和笨重的太空貨船同行,自己呆在這個空間封閉、空氣混濁的太空艙裏,而是想快一些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所以她授意自己的飛船駕駛員脫離編隊,高速航行,隻用了八天,就結束了從戈蒂耶到巴比倫0.8au的旅途。提前三天進入了巴比倫的重力軌道。
早上,由於卡爾的陽光被多洛斯小行星帶層層遮擋,所以在巴比倫的軌道上並不能看見陽光照耀在這片貧瘠的大地,莉莉安隻能看到一片漆黑,其中有著零星幾點火光,那裏便是執勤的帝國軍隊的軍營。飛船還要在軌道上航行一段時間才會到達這個星球最大的軍營“西西弗斯駐軍區”。所以莉莉安還可以抽出一點時間,把莎爾臨走前給她準備的資料再讀一遍。
這份資料,便包括了指揮特洛伊大撤退、目前帝國艦隊最高司令夏康·維塔利將軍的生平履曆,有數千字,這位66歲高齡的將軍至今為止的一切便濃縮在這數千字之中。莉莉安很快速地把這位將軍的一生快速閱覽的一遍,但是,飛船要抵達目的地,卻還有一定的路程。所以她拿出了自己的終端,隨意操縱幾下,美妙的音樂如同泉水似的汩汩流出,在黑暗的船艙裏不斷回響,飛船穿梭在漆黑的大地之上,莉莉安從舷窗注視著下方大地上分散的零星幾點燈火,猜想,那位一會兒迎接自己的夏康會是個怎麼樣的人。
數千個字符和夏康的照片在她腦海裏不斷重組、整合,像拚圖一樣慢慢拚成一個可以認知的形象:
這個五官像京巴犬一樣表現不出惡意的老人,出生於玫瑰曆1056年,是一名氣礦工人的兒子,還是家中長子。不湊巧的是,他出生那幾年正好趕上當時的政府內閣推行的“工業重組”政策,許多設立在立塔星上的氣礦,因為產能過剩,而且本身維護冗餘的氣礦就已經是一項非常昂貴的費用,因此紛紛被裁撤,失業的工人,大部分則被安排在阿喀琉斯上從事林木種植業,這裏麵就有夏康的父母。等於說,他們本來在首都還算過得去的生活,一下子被貶到邊遠的山區,生活條件變得很艱苦起來。這時也恰逢夏康的弟弟妹妹出世,因此年幼時,作為長子的他便不得不承擔起家裏的許多責任和義務,為父母分憂。十一歲,不幸又一次席卷了這個工人之家,阿喀琉斯遇上了數百年不曾一遇的寒冷時期,整個北半球幾乎被凍結,山川河流全被冰雪覆蓋,大片森林被凍結為一座座冰雕,就連修築在地下、供人類抵抗寒冷的穴城也因為凍土地帶的不斷深入地層而失去了耕作土地、養育人口的能力。他們不得不背井離鄉,再次遷移,到地質活動比較頻繁,天氣還算溫暖的南半球。然而在這個大遷移過程中,父親,家中的頂梁柱又因寒冷染上惡疾,即使他們撐過了寒冷的時期,生活的寒冬卻並沒有過去。夏康的家庭頓時跌入了社會的底層。
這樣的生活又過了四年,夏康十五歲的時候,事情終於出現了轉機。因為這一時期也進入了帝國蓬勃奮發,意欲收複在蓋亞、沃倫的殖民地的時候。為了讓工廠生產出來的大批量艦艇能被更多的人們操縱,航行在宇宙,帝國需要擴充大量兵員,因此征兵的門檻下降到有史以來的最低——它被設置為一個隻要健康無疾病的帝國居民都可以跨進去的門檻,進入軍營不但可以免費得到軍事裝備、飛行艦艇的訓練,而且對參軍家庭有大規模的補貼。夏康趕上了這次大規模的征兵潮,在阿喀琉斯的軍營訓練一年後脫穎而出,成為預備役,隨後又得到在帝國艦隊服役的機會,作為技術人員和同僚駕駛一艘炮艇。這年他十八歲,距離十六歲的成年禮已經過去兩年。這三年裏,家中的後輩也開始成長起來,弟弟也能承擔一些家庭勞動,妹妹在學校讀書也相當刻苦,父親母親的境況雖說不曾好轉,但是由於得到補貼,因此也能安心修養一陣子,對於夏康來說,自己數年間的艱苦生活終於有一些喘息的機會,正好,年輕的他來到了人生中最為意氣風發的年月。由於他肯埋頭苦幹、紮實訓練,在軍隊和軍校中獲得了許多和這個年齡不符合的殊榮,二十三歲時,已經提拔為炮艇艇長,一個嶄新而明媚的未來正在這個年輕人麵前展開。
也恰恰是這個時候,帝國發動了蓄謀已久的對蓋亞共和國的侵略。無數個像夏康·維塔利一樣出身底層、身份低微的炮艇艇長奔赴至前線最需要他的地方,在多洛斯小行星帶的裏側外側展開了無數戰鬥,戰爭像絞肉機一樣絞碎了無數生命。夏康,就是從這層煉獄中存活下來的少數幾條生命之一。長達五年的戰爭毫無結果,帝國铩羽而歸,所得到的,隻是一大堆遺留在小行星帶的廢棄工廠。但是對於夏康,卻得到了一輩子難以磨滅的記憶。戰爭結束後,很快,這個經曆過嚴寒磨練和戰爭洗禮的二十八歲年輕人,將迎來又一個轉折點,他要麼選擇退伍,在帝國介紹的工作中安享餘生,順便照顧自己的弟弟妹妹,父親母親,要麼選擇進入軍事指揮學校深造,然而戰爭給他打下的印記,使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