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孟子是聖人,在魚與熊掌不可得兼的情況下,舍魚而取熊掌。對於我來說,女人和醫術如同魚與熊掌,都是生命中的最愛;當二者不可得兼時,我很難作出取舍。
我出身郎中世家,自幼喜愛醫術,長大後便在南京建康府以行醫為業。由於繼承並發揚了祖傳的內外科秘訣,我在治傷醫病方麵大顯身手,贏得了“江南第一神醫”的美名;《水滸傳》裏有一首詩誇獎我:“肘後良方有百篇,金針玉刃得師傳。重生扁鵲應難比,萬裏傳名安道全。”在獲得神醫美名的同時,我也博得了一個美貌女子的芳心,成為她的如意情人。她叫李巧奴,不僅容貌美麗,而且多才多藝,是南京城有名的煙花女子。說到煙花女子,現在的人馬上聯想到娼妓,以為她們隻是憑色相謀生的渣滓。其實,煙花女子當中並不乏佼佼者,她們的品貌才藝可與當代大腕級的明星媲美。我所鍾愛的李巧奴,如果生活在當時的京城開封府,肯定會像李師師、白秀英那樣走紅。不過,在南京建康府,喜歡李巧奴的粉絲也不少,許多達官顯貴向她獻殷勤,她都不屑一顧,對於我這個醫學專家,她卻格外垂青。要知道,那時候醫學專家再有名,也不及達官顯貴有權勢,李巧奴能夠選擇我,說明她的眼力和品位相當高。
擁有如花似玉的李巧奴和江南神醫的美名,好比魚與熊掌二者得兼,為此我感到非常幸運。遺憾的是,二者得兼的時間那麼短暫,魚的美味尚未品嚐夠,就不得不舍魚而取熊掌。說實話,當初張順請我去梁山泊為宋江治背瘡,我確實不願意去,理由很簡單,我舍不得寶貝李巧奴。在張順百般哀求下,我隻好答應去梁山泊走一趟。李巧奴聽說我要去山東,撲在我懷裏撒嬌,硬是不讓我去。當天晚上,我喝醉了酒,被張順攙進巧奴的房間,往床上一躺,很快便睡著了。次日五更,我在房中酒醒,開口便喊巧奴。可是,張順卻讓我去看四具屍體,我頓時嚇得渾身麻木,顫作一團。原來張順這小子殺了李巧奴及其母親和兩個傭人,還蘸血往粉牆上寫道:“殺人者安道全也!”寶貝呀,寶貝,你就這樣香銷玉殞,真叫我痛心。張順這小子告訴我:“隻有兩條路從你行。若是聲張起來,我自走了,哥哥卻要去償命;若還你要沒事,家中取了藥囊,連夜徑上梁山泊,救我哥哥宋公明。”寶貝已經失去了,我待在這裏有什麼勁,再說我也擔當不起殺人的罪名,隻能跟著張順去梁山泊,給什麼“及時雨”宋江治病。不過,張順說他看見李巧奴與那個叫張旺的男人勾搭,才動手殺人,我卻不太相信。巧奴多次發誓隻愛我一人,怎麼會輕易背叛?!
來到梁山泊,我馬上給宋江看病,先用艾焙引出毒氣,然後進行藥物治療。外使敷帖之餌,內服長托之劑。五天之後,宋大哥的病情大有好轉,麵色漸漸變得紅潤,身體也感覺輕鬆;再過十天,瘡口幾乎痊愈,飲食也恢複正常。給宋大哥治好瘡病,既為我的醫術作了很好的證明,也使我獲得了梁山好漢的尊敬。論英雄排座次,我進入了一百零八將行列,在七十二員副將中排名第二十位,超過許多武藝高資曆老的好漢。其實,我對自己的位次並不在意,坐不坐交椅無所謂。作為一名醫學專家,我最感興趣的是臨床的研究與實踐。值得慶幸的是,梁山泊為我提高醫術提供了很好的平台,使我潛心於自己的專業,漸漸淡化失去寶貝的痛苦。每次攻城奪縣,我特地拜托兄弟們,在收繳戰利品的時候,遇到醫學方麵的書籍,一律帶回來交與我,千萬不要隨意拋棄。以前主要閱讀家傳的醫書和秘籍,汲取的營養還不夠豐富,難免存在局限性。通過閱讀繳獲的醫書,我極大地開闊了視野,豐富了知識,因此,我的理論知識更加紮實深厚。此外,每打一次仗,總會出現或多或少的傷亡,這使我有更多的機會接觸各類傷員,在為他們醫治傷病的同時,也讓自己的醫術得到提高。特別是外科技術,在梁山泊期間進步很大,即使後來進皇宮當太醫,我也比其他太醫毫不遜色,因為我的實踐經驗更豐富。
誠然,學無止境。同所有學問一樣,醫學也無止境。有兩部經典,我們越是深入地研究,就越能獲得時時翻新、有增無減的啟發和敬畏,這就是《易經》和《黃帝內經》。《易經》告訴我們,易學與醫理之間存在形而上的哲理關係,比如先天八卦,在自然界代表天、地、日、月、風、雷、山、澤,而在人體則代表頭、腹、眼、耳、丹田、鼻、背、口。掌握八卦之間的相互關係,就能從總體上理解關於人的醫學原理。《黃帝內經》談論更具體,所闡明的形而下的法則,是指導我們行醫治病的基本原則。當然,臨床診治是一項複雜的實踐活動,除了要具備深厚的醫學知識,還要擁有高超的醫療技能。實話實說,雖然我的醫術在梁山泊有很大提高,但離真正的神醫還有很大的差距。在梁山泊,我治好了不少英雄好漢的傷病,但對一些病症也無能為力。比如林教頭,他的身體條件很好,可是他的病卻不好治,看樣子他過於鬱悶,以致肝氣不順,慢慢憂鬱而死。我知道,高太尉始終是林教頭的心病,隻有親手殺了那奸臣,才能消除林教頭的鬱悶。諸如此類的病症,我們做郎中的實在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