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向東流〕——盧俊義自敘(2 / 2)

“蘆花叢裏一扁舟,俊傑俄從此地遊,義士若能知此理,反躬逃難可無憂。”這是吳用信口胡謅的一首歪詩,我當時在他的迷惑下,提筆往白粉壁上寫了。不知是鬼迷心竅,還是疏忽大意,我沒有仔細琢磨,以至於未看出詩中包含“蘆俊義反”的玄機。按照常理,一個人造不造反主要與他的家境和生活狀態相關,家產豐厚生活快樂,我何必去造反?再說,一個人果真要造反,多半是偷偷摸摸地行動,決不會大肆張揚。假如我真的造反,何必寫藏頭反詩暴露自己?很明顯,隻有那些活不下去或犯神經病的人,才可能寫反詩作踐自己。道理很簡單,案情也不複雜,可是梁中書、張孔目等人受了李固那廝的賄賂,就不問來龍去脈,將我屈打成招。李固呀,李固,你這個無恥的奴才,當初你凍倒在街頭,是我救了你的性命,並把你養在家中,日後又抬舉你當盧府都管。關鍵時刻你不知恩圖報也罷,怎麼還忍心落井下石?人啊,為什麼如此卑鄙齷齪?還好,在我家長大的燕青有情有義,始終對我忠心耿耿。在我坐牢的時候,他給我送飯吃;在我險些遇害的時候,他及時來營救。同樣是盧府的家人,做人的差距怎麼那麼大?!

盡管後來梁山好漢救出了我,可是我並不心存感激。一個人被某人推下水去,又讓某人救了上來,他沒有必要對某人感恩戴德。不過,事情鬧到那地步,我再沒有退路可走,隻能上梁山泊入夥,與眾多好漢共同聚義,匡正壓邪,懲貪除佞。經曆那一場官司,我看到了許多,體驗了許多,也感悟了許多。作為富甲一方的大員外,我曾經活得很體麵,一旦麵對腐敗的官場,我卻那樣無能為力,完全喪失了做人的尊嚴。大員外尚且如此,小百姓豈不更慘?為此,我讚成宋江關於替天行道的主張,有必要鏟除貪贓枉法的貪官汙吏,以捍衛大宋王法的公平與正義。毫無疑義,作惡者應當受到懲罰。上山之後,我第一次開殺戒,就是將家奴李固和妻子賈氏淩遲處死。坦率地說,對於李固,我心裏充滿了憤恨,他的背信棄義值得剖腹剜心。對於賈氏,我心裏非常矛盾,有愛也有恨,畢竟我們曾經相愛,一起度過美好的時光;可恨的是,她不該屈從李固,與他沆瀣一氣。不過,我理解女人的軟弱,她是迫於無奈才放棄自己的貞操。然而,我們那時代恰恰是注重貞操的時代,既然她已經委身於下人李固,我就是還愛著她,也不能留她做妻子,因為那個時代的風尚和大丈夫的尊嚴,不允許我與她破鏡重圓。因此,我隻好忍痛割愛,親手送妻子上了西天。

假如有來生,我希望再與賈氏結緣,找一個清靜的地方住下來,兩人相濡以沫,無憂無慮過一生。假如時間能返回,我會聽從燕青的勸告,拒絕朝廷的恩賜,尋一個僻靜去處,以終天年。遺憾的是,時間不可逆轉,恰似滔滔江水東流去,奔流到海不複回。我已經中毒了,已經落水了,任憑我怎麼掙紮,再也無法安全上岸,隻能無奈地服從死神的安排,讓即將變成屍身的軀體隨波逐流,漂向遠方。

“點評”盧員外,你生於富貴之家,長得儀表堂堂,並且博古通今,文武雙全。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憑你這樣的條件,都可以活得瀟瀟灑灑,悠悠哉哉。然而,命運有時喜歡作弄人。冷不防一個差池,就讓你身陷囹圄,家破人亡。無奈之下,你不得不走上另一條道路。從豪門員外到山寨頭領,從山寨頭領到朝廷將領,由反叛——招安——反反叛,一步步走下來,你總是盡心盡力,恪守自己的本分。“生為大宋人,死為大宋鬼”,表明你對大宋一片忠誠。可是,奸臣把持的朝廷始終對你充滿猜疑和憎恨,必將置你於死地而後快。當你遭到毒害而落入淮河的時候,任憑你怎麼掙紮,也不能爬上岸;你隻能隨波逐流,漸漸地下沉。啊,那滔滔的江水把你帶入死亡,你卻無力反抗。

悲哀,悲哀,屢遭暗算的盧員外!

盧俊義小檔案

姓名:盧俊義      出身:大財主

星相:天罡星      綽號:玉麒麟

出道年齡:三十二歲   配偶:賈氏

最得意:成為大宋將領  最失意:因“造反”入獄

最不幸:落水身亡    最痛心:被別人陷害

最擅長:使槍弄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