嬋娟想急忙避開,驚慌地大叫:“救命呀!”河岸上,走著三個人。
二秀才望著江水,觸景生情,放聲高吟王安石的《浪淘沙令》,一副懷才不遇的樣子:
伊尹兩衰翁,曆遍窮通。一為釣叟一耕傭。若使當時身不遇,老了英雄。湯武偶相逢,風虎雲龍。興王隻在談笑中,直至如今千載後,誰與爭功!
二圪釘斜瞟了一眼,嘴一扁說:“二秀才,你有才,去考個狀元、進士!我算服你。”
二秀才用鼻子哼了一聲,自豪地說:“我才不當那個亂破官,現在有錢能買官,狗也能把烏紗戴。本秀才豈能與一些豬狗同流?寧守渾噩而黜明,留些正氣還天地;寧謝紛華而甘淡泊,遺個清名在乾坤。”
二圪釘沒有了說的,一邊氣得踢著路上的石頭,一邊憤憤地走。
二秀才看了一眼,又接著說:“正人君子的心地坦誠空蕩,如青天白日,沒有不可以為人不知的事情。他的學問才華藏而不露,像珍珠美玉一樣,絕不輕易炫耀賣弄。”
嘎拉哨不管二秀才與二圪釘如何爭論,一個人走在後頭,掏出小錫壺,呡了一小口酒,十分思念家鄉,不禁放聲高唱:
山是永恒的山,
水是神奇的水,
名山名水釀名酒,
我為你陶醉?
喊一聲北嶽心頭熱,
望一眼長城彩雲飛。
踏遍江南君莫笑,
酒醉更思歸。
妹妹捧起杯,
哥哥樂開懷,
醉眼觀花花更美,
我為你陶醉。
二圪釘似乎也被感染,放下不愉快的事,也唱了起來:
山是永恒的山,
水是神奇的水,
名山名水出美女,
我為你陶醉?
喊一聲妹妹心花開,
飲一壺甘泉大無畏。
江南小姐伊莫笑,
酒醉更思歸。
老婆捧起杯,
丈夫樂開懷,
醉眼觀花花更美,
我為你陶醉。
天上白雲悠悠,江水嘩嘩橫流。
一葉扁舟急劃,幾條水蛇緊追。
“逆障!”嬋娟罵了一句,打出數枚念珠。
一瞬間,水蛇挺立,殷紅的血流過頭部,慢慢倒在水中。
一束朝陽從雲隙間射出,大路上一片明亮。
妙善一邊走,一邊嘴裏念道:
輕柔,
像紛揚飄落的花瓣深沉,
像一泓藍色的春水迷離,
像幸福甜蜜的夢境飄渺,
像一團五彩的祥雲。
禦妹緊跟其後,觸景生情感歎:“走過雨,走過風,友情更靠攏。”
土堆上站著一隻大公雞,正“喔喔”鳴叫。
妙善看了一眼,稱讚道:
一朵芙蓉頭上戴,彩衣不用剪刀裁。
雖然不是英雄漢,叫得千門萬戶開。
禦妹也補讚了兩句:
雄雞有得許多氣,叫出紅日立即來。
一處大院,兩扇大門慢慢打開。
“駕!駕!”一把鞭子輕揚,三頭駿馬從大門衝了出來。車夫一邊喊,一邊機警地望了望四周,直奔大路。
就在這時,馬蹄聲響,從大路兩側的密林裏衝出七八個人,領頭的楊坊緊緊貼到馬車旁邊。
車夫身子前探,伸指向楊坊戳去。
楊坊身子一晃,從馬背上摔了下去,大叫一聲“不好”,被後邊的馬踏在肚子上,腸肚俱出。
另外幾個人仍然不肯罷休,揮刀向車夫奔來。
車夫東一轉,西一繞,馬鞭一揮,奔來的七八名武林高手,紛紛摔倒。“不要得意!”赫德帶著洋槍隊,一邊大聲喊,一邊奔了過來。
車夫舞動馬鞭,護住前後左右,鞭梢呼呼生風,一丈多圓圈中,真的水潑不進。
一夥洋人無法靠近,隻能在馬鞭圈外盤旋遊走。
車夫瞄準機會,晃身向前,伸手便向赫德腰間戳去。
“住手!”鷹爪人一躍而起,施出“舉火燒天”絕招,一股騰騰的氣流,滾滾卷出。
“不好!”車夫叫了一聲,抽手抵擋。
“阿彌陀佛!”蕭嬋娟唱諾一聲,雙掌向鷹爪人肩頭劈去。
赫德一轉腰,抽出短槍,隨手一揚,“啪”,打了一槍,並冷冷地說:“你送貨上門,就賣給我吧,保你做個洋太太!”
受到的刺激和打擊已超過心靈負荷的極限,蕭嬋娟感到一種沉悶的令人難以忍受的悲憤,一聲吼:“拿命來!”右手並出二指,朝赫德刺去。
赫德隻覺得腹部氣海穴一震,一口真氣提不上來,身子一下子倒在地上,呲牙咧嘴,顯得十分疼痛。
看到赫德疼痛的表情,蕭嬋娟心裏感一絲快意,複仇欲望,扭變了她的純潔、清高的本性,直想揮劍割下赫德的首級。
“住手!”鷹爪人大叫一聲,一揮帶鐵的手臂,把蕭嬋娟的寶劍架開,背上赫德逃走了。
“哪裏逃?”蕭嬋娟喊了一聲,立即追去。一縷月光灑在大街上。
“嘴頭酒食可忍,身體破絮可遮,五更街頭個快活感,天明心裏掛個沒事牌,倒也快哉!”大煙鬼身穿白粗布衣,頂上一頭亂發,看上去一副寒酸模樣,手裏端著一個破爛碗,一邊說,一邊沿街乞討。
街頭上,妙玲困乏地躺著。一夥人上前觀看。
“哈哈,妙玲這個小尼姑跌倒在街頭,正好讓我抱上領賞。”大煙鬼說著,彎腰去抱,順便在妙玲嬌嫩的臉上重重吻了一口。
這一吻,妙玲立即驚醒,睜開眼一看,見重吻者一頭亂發,身披白布衣,八字眉毛下一雙惺忪的眼,鼻子下凹,麵色慘白,像一個活鬼,心頭不禁一驚,伸手向其麵部抓去。
大煙鬼閃身躲開,立即出了一招“液脈搏龍”,纏拿妙玲脈門。
妙玲右手一翻,就勢近步,一式“曇花一現”,直拍大煙鬼的前胸。
大煙鬼不立戶,不示招,不發喊,突然欺身一進,一招“銀河乍破”,一杆煙槍刺向妙玲胸部。
妙玲怒吼一聲,忽然劍勢一沉,烏光閃爍,又向大煙鬼胸口刺來。
大煙鬼一看情況不妙,變招已經來不及,隻覺胸部一陣錐心徹骨的奇痛,頓時,慘叫一聲,倒退八步,急忙逃去。
一個洋鬼子悄悄摸了過來。妙玲忽然聽見背後有響聲,扭頭觀看。
一個洋鬼子正端著刺刀,猛然刺來,妙玲一躲,洋鬼子的刺刀走空,妙玲一掌劈出,洋鬼子七竅流血,一下子倒在地上,又靈機一動,剝下洋鬼子外衣,穿在自己身上。
一夥洋鬼子見了,當是自己人,大聲喊:“快回軍營吧!”簡陋的軍營,亮著燈,一夥夥洋人脫衣睡覺。
妙玲縮著頭,躲在屋角。
一個洋人匆匆走過去,命令脫衣休息。妙玲動也不敢動。
一名洋人有點生氣地說:“你怎麼啦?”一伸手摘下了妙玲頭上的帽子,露出了一頭青絲。
一屋子的人十分好奇地說:“原來是一位姑娘!”
“不好!”妙玲說了一聲,一伸手,連點了幾個人的穴,才長長出了一口氣,慢慢出了軍營。
一股大風吹打著總督府大門的紅色燈籠。
“儀琳師太的屍體找見了沒有?”曾國藩戴上老花鏡,一邊寫著奏章,一邊問。
劉鬆山說:“讓懸空寺的尼姑搶走了。”
曾國藩歎了口氣說:“沒有儀琳的屍體,還不能向懸空寺尼姑問罪!”說著,咳嗽不止。劉銘傳把一個錦盒放到曾國藩的書桌上。
“這是什麼東西?”曾國藩等止住了咳嗽,小聲問。
劉銘傳說:“這是下官從高麗國買回來的一支千年老人參,大人把它吃了,您的病會有起色的。”
“多虧了你的一片孝心。”曾國藩說著,把錦盒打開。盒內放著異彩,令人眼花繚亂。
“不能收,快拿回去吧!”曾國藩連忙把盒子合上,一咬牙說,“本侯爺不愛這些東西!”
劉銘傳心想:“1864年7月,你攻陷天京,縱兵焚掠,血洗全城,大火七日不息,清廷賞加太子少保,封一等伯爵。因搶掠過多,遭統治階級內部其他派係攻訐,你隻得引疾求退。看來,曾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呀!”
赫德匆匆進屋,大聲說:“大清政府應該查封懸空寺!”
曾國藩說:“赫將軍,本人也正為此事焦慮呢!”
一名探子匆匆走來,對赫德說:“妙嬋已離船上岸,住進江南旅館。”“你有幾分把握?”赫德問。
探子胸有成竹地說:“到其下榻的旅館去抓,不怕她上了天,入了地。”
赫德捋了捋山羊胡子說:“籠子裏的鳥是飛不掉的,你得馬上派人把那家旅館監視起來。”
“赫將軍既然有事,就去辦吧!”劉銘傳說了一句,立即送客。
一夥人出了總督府,悄悄向江南旅館奔去。
旅館內,紅衣少女走到門口,問老板:“妙嬋沒什麼動靜吧?”
“可能睡著了。”老板回答了一句。
客房內,燈光暗淡。
嬋娟半閉著眼,輕聲打鼾。
站在屋門外的紅衣少女說:“你們聽,是在熟睡。”
一個人埋怨著說:“公使大人不知是啥意思,是殺了還是放了,痛快一點兒!”
“不那麼簡單。好好看著,天亮我來換你。”紅衣少女從門外朝裏瞧了瞧,說了一聲,匆匆走了。
門外又一時寂靜。
蕭嬋娟輕輕站起,走到門口,搖了一下門板,看見門板上著鐵鎖,又走到窗前,看見小窗已被幾根粗鐵條封嚴。
一縷月光從鐵柵欄的窗口射進屋內。
一會兒門開了,樵夫抱著一捆木柴走進了屋,特意看了蕭嬋娟一眼,然後生著了火。
蕭嬋娟白了樵夫一眼,冷冰冰地說:“謝謝你!”
樵夫高興地說:“能為你效勞,我三生有幸。不用謝!”
“那好,你能幫我送一件東西嗎?”嬋娟不冷不熱地問。
樵夫上前幾步,微微一笑說:“請吩咐吧,哪怕赴湯蹈火!”
蕭嬋娟從懷裏掏出一塊香帕,認真地說:“我想求你,把這一件東西送到洋行鄭買辦那裏去,並說三少爺要用車。”
“請小師父放心,我一定辦好!”樵夫說著,收好香帕,又往火爐裏加了幾根木柴,匆匆走了。
蕭嬋娟目送樵夫遠去,才搓著一雙白嫩的手,走到了火爐旁,烤火。
爐火映紅了蕭嬋娟一張沉思的桃花麵。此時,從屋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這是誰來啦?”蕭嬋娟說了一句,輕輕走到門口觀察。
樵夫先把幾個洋人打昏,拖到一邊,然後對嬋娟說:“快換上少爺服裝,過一會兒,車夫來救你出去。”
蕭嬋娟說:“阿彌陀佛,善哉!”
天色仍然昏暗,東邊的一顆啟明星冉冉升起。
一輛豪華的馬車停在旅館的大門口。
車夫手握長鞭健步跨進旅館大門,大聲喊:“三少爺,車來啦!”
“好嘞!”嬋娟答應了一聲,與妙淑一起一主一仆從正房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