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東天升起,其赤如火,映射出半天紅霞。
百花爭放,開滿了紗廠院落,萬紫千紅,美不勝收。
一夥小尼姑和女工,有的操作機器生產,有的持劍練習陣法。阿妹和桂花站在中間,揮舞著令旗。
桂花說:“如果嬋娟姐姐親自指揮,效果一定更佳!”
“可不是嗎?姐姐也該回來了。”阿妹也說了一聲。
湛碧清溪顯出金鱗異彩,炊煙四起,點綴的天空分外壯麗。嬋娟看了一眼天空,一邊走,一邊低吟:
流水不一,故人難相聚。欲寄相思千車語。一包包,吩咐春風傳遞。這草木,便是鐵打證據。今後能相遇,不進豪門,願把茅屋修葺。借這湖水鏡,一照朱顏,淚水裏,殘夢難續。又哪裏扶抱相依時,自作多情處,一笑情係。
“哈哈,好一首《洞仙歌》,全盤道出了思夫之苦!”一位算命先生說著走來,一雙美目,射出迷人的光芒,全身散發出一種粗獷的魅力,使嬋娟不平靜的心潮,更加震蕩不安。
“你是什麼人?”嬋娟臉蛋兒紅紅,害羞地問。
“我乃算命先生,小姐想不想算算命呢?”算命先生一邊說,一邊往前靠,一雙充滿欲火的眼睛,緊緊盯著嬋娟凝脂似的肌膚和堅挺的胸脯。
嬋娟腳下一跨,右拳虛晃,“呼”的一聲,左掌已直擊而出,五指以電光石火的速度,向算命先生腕脈扣去。
算命先生估不到嬋娟出招竟如此快捷,急忙縮臂撤身,倒竄三尺,險堪堪避過這一記巧拿,卻也嚇出一身冷汗,並自搭梯子自下台地說:“不算命也就罷啦,何必出手傷人!”說著點足彈身,一躍數丈。
不遠處,有一座青樓,小巧典雅,十分醒目。
算命先生幾個起落,便已跳到樓下,然後輕身提氣,以“乳燕穿抹”之勢,從窗口躍進青樓。
“這算命先生躍上青樓想幹什麼?”嬋娟思忖著,悄悄跟了上去。
屋內鋪著一片草綠氈毯,氈毯上立者一張木架,架上橫擱一張古琴,琴後椅子上坐著一位美貌女子,二十上下,頭上珠翠盈鬟,雙眉宛似黛山,十根白皙細嫩的玉指輕叩琴弦,一雙晶瑩的明眸凝視彩雲,在日光的渲染下,凝脂般的臉蛋兒透出紅暈,顯得光豔照人。
嬋娟立在窗前,不覺看呆了。
美的東西,對每一個人都有一種無形的震撼力。
她也是女人,當然難免例外。
“先生到哪裏去啦?”女子一聲軟綿綿而又帶著磁性的聲音,具有無窮的誘惑力。
不過,嬋娟是個女性,誘惑力在這個磁場中異化為一股股醋意。
“她在等一個什麼樣的人呢?難道是那一個自稱算命的先生嗎?”嬋娟獨自思謀,又向樓下望了一望。
不遠處,一個書生模樣的小夥子走在小道上,帽簷甚低,遮著眉目,瞧不清形像,一身藍色土布衣服,好像一位鄉下年輕人,隻遠遠向嬋娟站的方向望了一眼,像有一番心事,沒有興趣去與少女接近,漸漸遠去了,走近一大片樹林旁邊,自歎道:“這年頭,應該救援的人太多了!父王一再讓我不能輕舉妄動,怕暴露了自己是小天王的身份。”年輕人可能是一時感情過分衝動,或正集中精力思考問題,被林間的樹枝掛住了衣襟,大驚道:“誰這麼無禮?”扭頭一瞧,原來是一根樹枝,不禁獨自好笑。
林間影影綽綽,奔著兩個少女,身披薄如蟬翼的綃綾,玉臀外露,像剛挖出的藕根白嫩水靈。頭上青絲萬縷,披散在雪白的肩臂上。被風一吹,輕輕飄拂。看見小天王一頭撲進樹林,都麵露笑容,一閃身躍到小天王旁邊。
小天王急忙緊閉雙眸,往一旁閃。
“好一個漂亮書生,讓我先親一親,別那麼書呆子氣喲!”隻見一個少女說了一句,立起腳尖,對著小天王的嘴親了一口,似乎有無窮滋味。
另一個少女輕輕擰著小天王的手腕,在藍衣衫上直嗅個不停,像要辨出是酸、是甜,好一口吞下。
小天王任由撫弄、擰捏,沒有一點兒脾氣。
好大一會兒工夫,兩名少女不知是滿足了,還是更加陶醉了,匆匆忙忙,一人拉著小天王的一條胳膊,向樹木深處奔去。
夕陽普照,晴空萬裏,大地呈現出一片翠綠,顯示出一片生機,又仿佛染上了一層桃紅色。
“年輕人,你到哪裏去啦,怎不等等我酒仙?”遠處有一個聲音喊叫著。聲音雖然不高,卻傳得相當遠,如不是內功極強的人,很難達到這一程度!
酒仙從樹林外走到了樹林內,漸漸走到一條河旁,見河岸上有一座青樓,十分精致,心裏猜想:“樓裏一定住著女眷!”
青樓上的一名女子連鞋也沒穿,赤著一對雪白的腳丫,站在欄杆旁,睜大一雙明澈而憂鬱的眼睛,往下望去,臉上時而粉白,時而緋紅,似乎又興奮又惶恐,心裏像有千萬隻螞蟻在爬行,又如有一頭小鹿在撞動,可能是為了平靜心裏,把右手的食指咬在嘴裏,一看是位壯年,不是書生,高興勁兒一下子少了半截,正扭頭準備回樓。
一個書生模樣的少年,走到青樓底下,往上瞧了一眼,低聲說:“真他媽的沉魚落雁。”
“好個色鬼,你終於來了,讓我等得好苦呀!”樓上女子說著,忙下樓相迎,拉住了色鬼的手。
色鬼仿佛更是思念甚切,在少女的嘴唇上重重吻了一會兒,才微微一笑說:“安娜小姐,本書生也掛念著你呀!”
“世事偏多真變假,誰人識得假與真?”酒仙也從樓下返回,見此情大罵起來:“你這色鬼,光天化日之下迷惑人家,看我如何懲罰你!”
“一名醉鬼,你少管爺們兒這等風流事!如果識趣,明天我做東,在酒樓上請你喝酒如何?”色鬼聽見罵聲,向樓下看了一眼,先是惱怒,又慢慢平靜一點兒,大聲說了幾句。話語裏硬中有軟,似有幾分乞求。
“少廢話,誰喝你的迷魂湯?”酒仙說著,躍上樓,伸手就抓色鬼。
“滾開!”色鬼寶扇一陣疾揮,一溜鐵砂飛出,震灑一片寒星。截、削、點、拿,無一不是淩厲之招,一路路向酒仙襲擊,嘴裏大罵,“你這老家夥,不記當年飲酒盟誓之情,此時又與我過不去,看我寶扇如何教訓你!”
“好小子,你真敢吹牛。我酒仙幾時敗在你的手下?你快快接招吧。”酒仙從背上摘下酒壺,說著先抿了一口,左手執壺,拉開了撕打的架式,隻見一招“蘭亭望月”迅猛砸下,右手卻去扣色鬼左臂曲池穴。
色鬼剛一躲過,又覺一股陽剛掌風忽封下盤,不知酒壺中藏有什麼玄機,急將寶扇一收,踏中宮走洪門,退步又躲。但是酒壺一飄,如疾風驟雨般施展開來,攻勢如排山倒海,並且攻的部位全是致命要穴,稍一不慎,即能喪命。色鬼哪敢戀戰,連忙加快逃跑的步伐。
“哪裏逃?”酒仙大喊著,腳下卻跨躍不大,似乎在虛張聲勢。
大樹在閃動,小草在低咽。
“兩名少女把小天王弄到哪裏去囉?”嬋娟在樹林裏一邊思謀,一邊尋找。
不遠處,有一個人頭戴尖口帽,身披白布衣,八字眉毛下一雙惺忪的眼,鼻子扁平,麵色慘白,像一個活鬼。
“是鬼還是人?”嬋娟一看,心頭一驚,問了一句,伸手向其麵部抓去。
“颼”的一聲,那人立即閃開,雙足猛一上揚,直照嬋娟心前點到。出招的動作,幹淨利落。
嬋娟一邊躲,一邊勸:“看你武功不凡,為何不去殺洋人,護中華,建功立業?你在這青樓出沒能混出什麼名堂?”
“少廢話!我不愛江山愛美人,情願永遠跪倒在石榴裙下。”那人說著,又舞動白幡向嬋娟頭上砸來。
嬋娟一見,閃身躲開,一招“反腕搏龍”纏拿那人脈門。這一明一暗,在招數上來說,真是風雨不透,毫無破綻。又開口苦勸:“咱們沒冤沒仇,何必苦苦廝殺,不如到酒樓痛飲幾杯酒與茶,抒抒豪情!”
“先跟我睡完再說!”那人說著,白幡一舞,就勢躍進,一招“曇花一現”,隻聽“嘶”的一聲,直向嬋娟前胸血河大穴戳到。
“嘿!”嬋娟怒吼一聲,抽出寶劍,劍勢飛舞,白光乍閃,冷風怒卷。
那人剛覺不妙,變招有點兒不及,隻覺一陣錐心澈骨的奇痛,右手五指齊被劍鋒傷著,頓時慘叫一聲倒退八步,心裏猜疑:“這恒山派劍術怎麼變得這樣厲害?真是士別三日須當刮目相看!”
“你遲疑什麼?趕快接招吧!”嬋娟說著,一招“果老上崖”,寶劍直上直下,向那人肩上刺去。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那人說著,急忙逃走。夜幕漸漸降臨,大地更加黑暗。
嬋娟沒有去追,踉踉蹌蹌,艱難地行走著,就像是踏在布滿荊棘的人生旅途上,沒完沒了,沒有盡頭。她望了一眼西去的太陽和南飛的大雁,不禁感慨萬千,低沉地吟起了一首《踏莎行》:
人生匆忙,累換星光。隻見長空雁成行。為誰歸去為誰來,能否代尼訴衷腸?念君遠行,怎不思量,折草堆土燒高香。立腳伸脖盡目望,一縷憂傷伴斜陽。
不遠處,有一條小船慢慢劃來,船上老者,一邊搖櫓,一邊高誦:
把酒對斜陽,無語問西風。胭脂何事,都做顏色染芙蓉。放眼暮江千頃,中有離愁萬斛,無處落征鴻。天在闌幹角,人倚醉醒中。千萬裏,江南北,浙西東。吾生如寄,尚想三徑菊花叢。誰是中州豪傑,借我五湖舟楫,去做釣魚翁。故國且回首,此意莫匆匆。
嬋娟望了一眼,細細品味詞意,不禁長歎:“這定是位隱居的賢士!”聽見有人讚歎,船夫停櫓止吟抬頭看了一眼。
岸上有一位明眸皓齒、秀發如雲、天姿絕美、體態絕倫的少女,佇立在一塊突岩上,遙向北方癡癡地望著,好像有滿腹心事,神情黯然,臉色蒼白,像一座雕塑。稍動一下明亮的雙眸,兩顆晶瑩的淚珠,隨著明眸的轉動,便滾落下來。
“這個女子有啥心事?”船夫猜想。
又聽見一聲充滿了幽怨淒涼的輕歎:“我該回紗廠囉!”嬋娟招手,邀來小船,一躍上去。
日光逐漸黯淡了,夜幕在緩慢地伸展著。
嬋娟來到了一座渡口,下了船,岸上一片濃陰蔽空的樹林。
在夜色迷蒙之際,遇到如此險惡區域,任是何等人物,也會生出進退皆難的情緒。
“怎麼辦?”嬋娟佇立渡口,一時拿不定主意,說了一聲,抬頭遠看,見有幾點燈光,便硬著頭皮,前去投宿。
“來客嘍!”店老板喊了一聲,連忙招呼,“客官請!”
“快上些素菜!”嬋娟吩咐了一聲。不一會兒,素菜端來,嬋娟狼吞虎咽地吃完,就上床休息。半夜時分,嬋娟頭腦竟然昏昏,想抬手拍拍額頭,手竟抬不起來,連忙暗提內力,內力無主般地散亂穿流。
這時,從門外進來一個身穿土布長衫的人,戴著一頂瓜皮小帽,一張堆滿市儈氣色的圓臉,正閃著令人肉麻的笑容,對著嬋娟,用食指戳去。
忽然,有一個女人闖進屋,一拉身穿土布衣衫的人說:“啊喲,棉行總管,大駕光臨,怎麼也不到我屋裏坐坐去?”接著媚眼一飄,柳腰一扭,回轉身段,顯示出一種熟透了的少婦型的美,臉上春風滿麵,蕩意盎然。
棉行總管似乎想入非非,微微一笑:“粉玫瑰,真有你的!”便跟出去。嬋娟看了一眼,不禁鬆了一口氣,又悄悄出屋觀看。
“這就對啦,請進我屋內坐一坐!”粉玫瑰說著,開了一間房門。棉行總管一進屋,便瘋狂地吻起了粉玫瑰。
粉玫瑰一邊躲一邊說:“棉行總管,別著急嘛!”
一條黑影閃到窗前,借著榻旁壁上的燈光,仔細端詳。
粉玫瑰嬌軀半露,雖然眼角眉梢,薄凝幽怨,但香息微微,蝶夢方甜。窗外的黑衣人看了一會兒,不禁自語:“她哪裏去啦?”
“是看見我了嗎?”棉行總管獨自猜疑,忙穿衣下地,悄悄躲了起來。天色漸漸變白。樹上的鳥雀已在“嘰嘰喳喳”鳴叫。
野兔在窩邊也豎起兩隻長耳,凝神靜聽,準備外出覓食。
“經理——經理——”紗廠的一夥女工,在阿妹帶領下,匆匆趕來。嬋娟聽見姐妹呼喚,走出小店,大聲回答:“我在這裏!”
一夥女工聽見嬋娟回答,匆匆跑到嬋娟跟前,扶上嬋娟慢慢走。“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裏?”嬋娟不解地問。
一夥女工說:“昨天夜裏,有一位老者告訴我們,讓我們到這裏接你回紗廠。”
紗廠院百花爭放,萬紫千紅。
“妙琴師姐,你來試試!”桃花站在一對巨鼎旁,大聲叫著。妙琴含笑邁步,走到那隻巨鼎旁。
比賽台上,俱皆屏息,寂靜無聲。
一夥人都在懷疑,這個尼姑論先天體質,畢竟較弱,難道舉鼎卻能勝過男兒?都睜大眼睛觀看。
妙琴一未凝氣,二未俯身,笑了笑,玉腿一抬,一足飛起,這一腳,竟把重達一百八十斤的龐然大物,踢得飛起三尺高,右手一伸接住鼎足,左腳竟絲毫未停,又踢起第二號大鼎,一伸左手,又接住鼎足,雙手分舉雙鼎,巍然如山,含著笑容目掃四周,眼光中充滿悠然自得的神色。
“啊呀!你們正在比武!”嬋娟一邊問,一邊進了內院。大夥見經理回來了,忙圍上來,問長問短。
阿妹彙報了情況,並且拿出賬本。
嬋娟十分高興,親筆批款,擴大紗廠規模。
阿妹又說:“前些日子青紅幫的無賴來搗亂,我們要有預防措施。”
“文明的中華,豈容敗類猖獗!”嬋娟聽了心潮起伏,接著說,“從女工中挑選一百五十名,也練習北嶽陣法。為了紗廠安全,院內也要精心布置。”
妙琴說:“土橋鋪村有一迷魂陣法,咱們就按此圖布一陣,讓壞人有來無回。”
“也好!”蕭嬋娟高興地答應了。
全廠上上下下立即行動,搬磚的搬磚,種花的種花,從外表看,很快把紗廠變成了一處花園式工廠,奇葩怒放,樹木棋布,配上一池清澈泉水,幾座樓台水榭,越發顯得景致美觀。從內在結構講,這是一個迷魂陣,不知其結構者,一旦走進,如果走不對路線,就別想出去。
嬋娟眼看著一切就緒,高興地說:“咱們一定讓那些敗類吃吃苦頭!”一陣陣南風刮起,吹得敗葉亂滾。
“什麼紗廠,變成一座妓院好啦!”青幫主帶領一夥人向紗廠走來。到了門口,一邊摩拳擦掌往裏闖,一邊大聲嚷:“嬋娟快出來,我想死你啦!”
“何處王八,也到這裏撒野?”嬋娟聽見人聲嘈雜,帶領一夥尼姑到了紗廠門口,一看是青幫主前來挑釁,便大聲怒斥,“你們給我滾開!”
“哈哈,好個美人!”青幫主奚落幾句,立即出掌。
嬋娟忙斜嬌軀,橫過三尺,手中寶劍一式“攔江截水”斜肩劈下,劍法連綿進擊,越來越見淩厲,越來越覺詭秘。嬌軀又如流水行雲,忽前忽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