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春光正好(一)(1 / 1)

那一年,春光正好。在這草長鶯飛的季節,河畔楊柳依依,柳絮飛揚。楚輕然便是在這樣美好的時候,出現在紅顏的視線中。

那時的紅顏,豔若桃李,春風得意。身為當朝權臣右丞紅翔的獨女,更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紅顏自小就與那些藏於深閨秀房的小姐不同,野得厲害。

自從紅顏覺得自己的樣貌已經對上至八十老太,下至八歲幼女有足夠的殺傷力的那一日起,便天天一襲青衣,白馬過街,儼然是一位濁世翩翩的風流公子。惹得京城裏的姑娘朝思暮想,花癡得很。

當時京城中傳著一句話“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說的就是紅顏。隻是,那時一身佳公子裝扮的紅顏並不叫“紅顏”,而是“紅言”。她到處說自己是右丞紅翔的幼子。

這讓那些對右丞相的家事頗為關注的人著實苦惱了好一陣子——右丞相家不是隻有一個獨生女麼,什麼時候變成了這麼個翩翩少年郎了呢?難道是難道是自己吸收的資訊有錯誤?又或是自己收集的情報還不夠全麵?

對此,紅顏隻是訕訕笑了下,隨便糊弄說:“私生子,私生子。嗬嗬……”

此話一出,一度讓京城又刮起一陣旋風——一向嚴以律己,嚴以待人的右丞相原來也有過那麼一段風流韻事。真的是……真的是……人不風流枉少年啊!之後的好長一段時間,紅翔在上朝下朝的時候,遇見的那些同僚的眼神有同情的,有幸災樂禍的,有鄙視的,有讚賞的,還有遇到知己時激動的,這讓紅翔覺得千般糾結,萬般糾結。

終於最後糾結出來是自己的寶貝女兒給自己戴了這麼大的一頂帽子,紅翔頭上的那搓小火苗頓時就噌噌噌地往上長,最後就火冒三丈,一躍而起。拿起鞋子逮著紅顏就想往她屁股上招呼。

手忙著,嘴裏也不閑著:“老子我這麼多年又當爹又當娘的容易麼我?你現在倒好,好好的大家閨秀不做,非得去當什麼私生子!你說我哪裏對不起你了啊?這麼多年了,你娘死的早,我這起早貪黑的,每天這麼把你抱著,哄著……”

那一天,與紅翔的深情的血淚史獨白相交織的還有紅顏的慘叫聲。

忘了說了,一向剛正無私,不苟言笑的右丞相紅翔隻要一教訓起紅顏,就會變得婆婆媽媽,羅裏吧嗦的,一到動情處還會聲淚俱下。這就是當了多年奶爸的後遺症。

額~跑題了……

話說,那天正是春光明媚。紅顏依舊一襲青衣,手搖一柄銀邊折扇,神色疏懶,唇邊掛著一抹笑,很是惑人。

與她並肩走著的是另一位名滿京城的貴公子——大將軍沈卞之子沈思淺。

那個時候,他們剛剛從梨春園出來,紅顏還陶醉在當紅名旦柳意那哀怨纏綿,百轉悠長的唱腔中不能自拔。

沈思淺見狀,笑道:“紅言,這柳意的曲你聽了不少回了吧,怎麼還是如此驚豔?”

紅顏右手搖著折扇,淺淺一笑,道:“好的東西,總是讓人流連。我哪比得上思淺你,連花魁羽鴦這般女子都為你傾倒,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你沒見過的,柳意這種小角色也隻能蒙下我這個沒見過世麵的人,哪入得了你沈公子的眼啊?”

沈思淺算是聽出端倪,停下腳步,微斜著頭,嘴邊噙著淡笑:“我算是聽明白了,不就是我上次去見羽鴦沒有帶你去,你至於記到現在嗎?”

紅顏搖搖頭,說道:“怎麼不至於了?羽鴦姑娘可是在下心儀已久啊。誰不知道羽鴦姑娘的一曲千金難求。偏偏你這家夥一進汝琴院便是三天三夜。沈兄在那邊美人相伴好不快活,可是羨煞我也!”

“那今日在下就滿足一下紅兄,帶你去聽聽羽鴦姑娘千金難求的小曲可好?”

紅顏一聽,唇邊的笑意燦爛如花,應聲道:“那自然是極好。”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上石拱橋上,紅顏站在橋上,手上的銀邊折扇搖得風生水起,雙眸掃過眼前的風景,眼中笑意黯然。

在這滾滾紅塵中,總會有一個人,在千帆過盡,百轉千回間,即使在千千萬萬人海中,隻需要一個擦肩,或是一個轉身,一個笑容抑或隻需不經意的一眼,然後便可認定一生。

那時的楚輕然之於紅顏,便是這樣的一個人。紅顏站在橋上,繁華塵世間仿佛隻剩下河畔柳下負手站著的薄衫少年,眉眼幹淨,他一笑,紅顏似乎聽到了繁花開遍。

一刹那間,滄海化為桑田。然後,她的心裏眼裏,滿滿的都是那人的眉眼。

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很多年後,紅顏讀到這一句,回想起最初橋上柳下的那一眼。何須牆頭馬上?這命定的劫中劫,隻是一眼,便誤了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