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如鉤,蘇州城外,彩燈高掛,街道上到處是紅男綠女,不甚熙攘。
司徒信信步其中,不勝感慨。久聞蘇州七夕的彩燈最負盛名,今日一見,也不虛此行了。
若是表妹能見此一幕,那該有多好啊。司徒信不禁想起了遠在洛陽家中的表妹紫君,不覺一陣悵然。司徒信父母早亡,五歲時入住楊家,幸得姨夫母撫養,與表妹紫君也算上是青梅竹馬。隻是這十多年來,表妹紫君從未踏出家門半步,隻知道在家中針織刺繡,即便是七夕乞巧節,她也從不願出門。幸好,她早有未來的夫家,不必擔心自己的未來。
姨父母待司徒信猶如親子。姨夫母膝下無兒,隻有紫君一女。因而姨夫楊起雲把他視為親子,傳他生意知道,想自己百年之後,將楊家的產業交給他全權管理。姨母同司徒信的母親是孿生姐妹,見姨母猶如見到生母。這麼多年來,司徒信早就是楊家的一份子。此番司徒信來蘇州,便是來與糧商朱喜貴談在泉州楊家船行的米糧生意。
泉州的船行,是楊家的產業之一。這裏工人吃的糧食,都是由蘇州的朱喜貴包辦的,如今,船行擴建,糧食自然是要漲的,雖然之前減了他在蘇州益州用的糧食,但是他到底是天下第一的糧商,除了他天下間很難找到一個能有如此能力的人了。所以,楊起雲變派司徒信前來通報一聲。朱喜貴的糧商生意一直有楊家照顧著,或許說他的生意隻有楊家能照顧。所以幾十年來,有些時候楊家的產業也經常受到朱喜貴的牽製。所以在前兩年,楊起雲突然把在蘇州的茶行和益州的木材產業裏需要用的糧食中朱喜貴糧米減了一大半。朱喜貴出了大血,雖然心中有氣,但是,天下受恩於楊家的人太多,不敢有什麼動作,更何況他楊家上頭還有一個張丞相罩著連皇帝也要敬他三分呢。而他朱喜貴雖有財,但卻沒有人心,能有什麼作為呢。所以當司徒信來訪,說明意思之後,他也隻能答應。再過一日,司徒信就能回洛陽想楊起雲彙報了。
遠處,彩燈相連,絢麗奪目,司徒信仔細看了看燈上寫的對聯,明白,原來是有人招婿來了。在七夕彩燈的晚上設台招婿在蘇州早就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了,卻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司徒信雖是個生意人,但是對琴棋書畫還是頗有了解。看對聯上的字,剛勁有力,卻又不失娟秀柔美,想必就是出自這位招婿的姑娘之手,看來她還並非等閑之輩。司徒信微微一笑,向人群走去:我倒要看看是這位姑娘厲害還是我表妹厲害。
司徒信的表妹紫君,生得如花似玉,貌若天仙,就連司徒信看了也會禁不住心跳加快,隻是紫君深居閨中,從未有人見過她的容貌。司徒信常年在生意道上奔跑,也見過不少美女,但是如表妹紫君這般的還沒有見過,更未見過才情比表妹造詣更高的女子。紫君比司徒信要小四歲,司徒信進楊家的時候,紫君還隻有一歲半。司徒信是紫君成長的見證,紫君六歲便會撫琴,九歲便已將四書五經倒背如流。十一歲便能做詩作畫。十三歲的時候,與她下棋,司徒信就不再是她的對手了。隻是表妹紫君向來循規蹈矩安靜溫柔,從不違背父母之意,也從不吵鬧,是一個十足的大家閨秀。
司徒信想起表妹紫君,突然記起,再過幾日她便十八歲了,張家也就要迎娶她過門了,心裏不覺有些難受,想到日後每次回家再也聽不見紫君的琴聲,心中便覺得空空的,都可以塞下一片海了。
不知不覺,司徒信就已走到了招婿的軒台下。隻見這台下的人,圍得水泄不通。其中自自然不乏蘇州城內的貴公子,和才子之類的人物。司徒信因為想起再過不久就要與表妹分離,心中難過,也不再如先前那般熱衷這場招婿的宴會了,但已經由不得他了,在擁擠的人群中就算司徒信不想進去,也已經晚了。司徒信被擠到軒台下,踉蹌的站到以為白衣男子身邊旁。那男子白衣勝雪,麵目清秀俊美,頗有幾分女人的柔美,手中的畫扇輕輕的搖著,真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腰間墜著一塊美玉,材質普通,手工卻十分精美,溫潤晶瑩。他目光直視著台上的紅衣姑娘,有點孤傲,不屑,不像是來招婿的,倒像在等待一場好戲,嘴角還掛著一絲邪笑。司徒信知道,這男子,並非貴家公子,隻怕是來搗亂的。
司徒信,整了整自己被擠亂的衣裳,與那位男子平肩而站,撲鼻而來的,確實一陣陣幽幽的暗香。奇怪,這台下,圍著得人不下數百,在這酷暑的夏季,不僅沒有聞到一股汗味,卻有香味。司徒信略有所思,抬首向台上看去。軒台臨江而駐,台約高於地麵一尺,台上鋪著紅地毯,透著婚嫁的喜慶臨江的正麵上,把放著一把巨大的屏風,屏風通身黑漆,卻光亮無比,雕刻精美。屏風下方左右方風別坐著一位老翁和一位身著紅衣的少女。那少女的臉龐有一塊紅色的紗布遮住,看不清去芳容。倒是那個老翁,天庭飽滿,鶴發童顏,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老翁時不時的看了看身邊的紅衣少女,頗為憐愛的樣子。以屏風為正,下來的左右兩排整整齊齊的的做了十二個人。左邊為男,右邊為女,他們衣著男的灰色,女的青衣。看來是他們府上的家丁。令司徒信費解的是,那些家丁不是站著,卻是坐著,椅子卻也不是一般的椅子,而是用與那屏風一樣的材質做成的。黑漆卻光亮。這莫不是用上千年檀香樹製成的。所以台下才覺得一陣陣幽香,卻沒有汗味。可是這種千年的檀香樹做成的家具是很名貴的,不是一般的商人買得起的。
司徒信,輕輕搖著手中的畫扇,目光不經意間定格在那位紅衣少女的身上。她身上穿的衣裳,繡工精細,金絲在燈光下閃耀若隱若現。這樣的手工除了滄州柳家裏的天下的一繡娘紅線,恐怕再有人能做的出來啦。司徒信微笑:原來是滄州柳家的姑娘啊。
滄州柳家的絲綢遍布全國,還有的遠銷西域,柳家富有,這是天下人盡知的事情。柳家絲綢上等,繡工精細,這都是因為,柳家集結了天下第一的繡工,還有一批精於織布的女工,以及有繡娘紅線相助,自然如虎添翼,產業蒸蒸日上。加上滄州地處僻靜,土壤肥沃,利於桑樹的生長,蠶絲自然不用愁了。隻是柳家世代樂居滄州,與中原的商家聯係極少。如今卻出現在蘇州招婿,確是令人費解。
司徒信站在台下看著身邊,躍躍欲試,卻又猶豫不決的諸位公子。心裏好笑又可憐,想來,這位柳家的姑娘還是有點才情,才讓這些少爺公子哥兒們嚇成這般樣子。如此,司徒信,不禁有些期待,看看柳家的姑娘到底有多少墨水。說罷,司徒信身邊的白衣男子自顧向前邁出幾步,站在台梯前,輕搖畫扇,風度翩翩。
“在下慕容幽風,在這裏向小姐討教了,還請小姐不吝賜教”
“不敢不敢,承蒙公子看得起。”
“不過在下冒昧想請小姐答應我一個條件”
“這位公子還真是有趣啊,好啊,隻要公子能答出我的問題,我便答應你”
“當年司馬相如進京做官之後,頭兩年還給家中的卓文君來信,訴說相思之苦,後來便越見的少了。卓文君發覺丈夫的變心,給他寫了一封。司馬相如回了一封數字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千百萬。公子可是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