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王朝延慶三十七年,仲春時節,正是暖風拂送、春意盎然之計。
炎京城裏花海柳浪,生機勃發。街上做生計的,踏青遊玩的,各色人等,俱都春風滿麵,笑意盈盈,帶著京城人特有的那種愜意和滿足。
炎京城裏一派繁榮祥和的景象。
炎京城南麵有個燕幽莊,此時門前聚集了一群看熱鬧的人,其中的兩個少女最是引人矚目。
這兩人年齡相當,十七八歲的樣子。穿粉紅衣衫的少女雙眸晶亮,臉若春花,如春日的霞光一般燦爛。另一少女則是一身淡紫色的衣衫,衣料質地一看就比紅衣少女遜色,是一身侍女的妝扮。但她的麵容卻比紅衣少女要美上不少。她未施脂粉,卻眉如遠山含翠,目如一泓清潭,瓊鼻玉柱,唇若塗朱,整個人看上去恰似一株空穀幽蘭,卻又隱隱帶著一股英氣。
這兩人正是燕幽莊莊主羅鳳平的愛女羅真和她的貼身侍女羅晴。
今日適逢莊主羅鳳平六十大壽。他們兩天前就散出消息,要向全城的乞丐和流浪者施粥布善。因而這會兒羅府門前的一大片空地上,烏泱泱的全是乞丐,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個個破衣爛衫,蓬頭垢麵,足有二三百之眾。
這些乞丐一個個端著盛滿熱粥的碗缽,拿著香噴噴的包子,或蹲或坐或站,不一而足,卻都吃得舒心順暢。有那飯量大的,吃完一份,不顧眾人嘲笑再領一份,羅家也俱都滿足。燕幽莊這番善舉,著實讓眾人讚歎了一場。
燕幽莊大小姐羅真卻把她爹這番善舉當成了熱鬧。她看著正在饕餮的眾丐,語氣裏滿是輕視和不屑,笑哈哈地對羅晴說道:“瞧瞧這些人,跟餓死鬼投胎一樣,不就幾個包子兩碗粥,至於這樣嗎?”
羅晴聽著自家小姐對乞丐的嘲笑,一時無語。她眉宇微凝,想要說什麼卻欲言又止。看著狼吞虎咽的群丐,她美目中盡是酸楚,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清晰的畫麵: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衣著襤褸地跟著母親在京城流浪乞討,那是幼年的羅晴和她的母親。在她們母女被潑皮欺辱的絕望之際,是燕幽莊的莊主羅鳳平救了她們,從此在燕幽莊做了下人,如今已整整十年了。
羅真見羅晴不作聲,神色間一片傷感,忍不住笑道:“怎麼了晴兒?勾起你的傷心事了?”
羅晴搖搖頭勉強一笑,突聽一個洪亮聲音傳來:“氣死我了,這幫兔崽子,這假仁假義的竟看不出來!”
二人循聲望去,見幾丈外看熱鬧的人群中,一個老者正怒容滿麵,氣哼哼的衝羅真這邊瞪過來。他發須皆白,麵泛紅光,一身玄色衣衫整潔光亮,身側挎著一個黑亮的大葫蘆,手裏卻攥著一根隨意折來的樹枝。他看了看群丐恨鐵不成鋼地又道:“就是不聽我的話,丟人丟到姥姥家了!”說完又恨恨看羅真一眼。
羅真素來嬌慣,大小姐脾氣立時發作,衝老者嚷道:“你瞪什麼?本小姐又不是說你,你又不是叫花子!”
羅晴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趕忙扯住羅真的胳膊道:“小姐別這樣,老人家……”她本是要向老者賠不是,誰想到老者一下竄到二人麵前,怒視著羅真吼道:“老子就是叫花子!”
他這下來勢突兀,把幾人驚得倒退幾步。羅晴趕忙擋在羅真麵前向老者歉意道:“老人家您別生氣,我代我家小姐給您道歉。”說著向老者深深施了一禮。羅真則有些心虛道:“你要幹什麼?我告訴我爹!”
老者翻眼上下瞧了瞧羅晴,又瞪了羅真一眼,怒哼了一聲不再理會她們,轉頭衝著群丐高聲道:“死小子還吃?再不走老子把你那隻破鷹變成叫花雞!”
聲未盡,人已遠,待眾人驚覺時,隻來得及看見玄色身影消失在空地外的樹林裏。而群丐中則騰地竄起一個黑色身影,快步向老者離去的方向追去。
眾人對二人的行徑均是目瞪口呆,卻也無人去深究。羅真撅著小嘴,氣得跺了下腳:“討厭,晴兒,我們走!”拉著羅晴便向莊內跑去。
燕幽莊的宴客大廳裏,賓客彼此三五成群坐在一起,詳談甚歡。羅真拉著羅晴來到圍著一圈人的桌子邊,那些人都在津津有味的聽著中間那人口沫橫飛滔滔不絕。
隻見那人四十多歲,穿著隨意,不甚講究。唇上幾縷稀疏的胡須,隨著嘴巴一張一合,顯得甚是滑稽。看他那兩眼放光的樣子,顯是已說到興奮處。隻聽他道:
“我胡老三平日說話不大著調不假,那得分什麼事兒。今日我說這人絲毫不摻假。此人是我在塞北那達慕大會所見,那風采,絕了。他騎在馬上,就跟那天上的雄鷹一樣,想怎麼飛就怎麼飛,草原上的大姑娘小媳婦,都要迷死他了,那陣勢,嘖嘖嘖!”說著不住的搖頭感歎。
一人忍不住道:“胡老三還說不吹牛。那草原上的人騎馬騎得好有什麼呀,騎不好才是怪事呢。”
胡老三立時道:“問題是他是咱們漢人,不是韃子,還長得玉樹臨風的,那兒人都管他叫草原神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