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秦腔傳承著長安文化傳統(1 / 1)

秦腔,從文化學的角度來審視,是一種民族文化,即地球東半球上中華民族華夏文化的一種表現形態;從藝術形式上講,是一種聲腔劇種,是中國戲曲聲腔係統中以“秦聲”為聲腔的劇種。由於它孕育於秦地,所傳承的自然是秦文化的風神品格,而成為“西秦文化”的一種載體。秦腔的結構特點,是一種遊弋不定的非平衡性的耗散結構,能吸納各種藝術為自己所用,所以它能夠永葆青春,長期發展不衰。

秦腔作為一種文化,本身就蘊含著華夏民族的諸多素質與傳統。“自古帝王都”的長安文化,給予它得天獨厚的異彩,而不擇細流與不讓土壤,就自然成就了它彙納百川的襟懷與獨特的風神品格。這種“長安文化”基本上包括了兩個層次的內容:從廣義上說,是文化層麵的炎黃子孫所創造的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從狹義上說,則是中國曆史社會的意識形態以及和它相適應的製度和組織機構。這是一種曆史現象,同自身產生的時代相適應,並隨著社會物質生產與精神文明的發展而不斷地進步。如果單從意識形態方麵去解讀和審視,這種長安文化又是一定政治、經濟的反映,反過來又給予後者以巨大影響和反作用。

亞細亞生產方式,即家庭農業同家庭手工業相結合的方式,給悠久、漫長的中國古代社會以極大的製約,使之經曆了一種以“人文初祖”軒轅黃帝和神農氏為代表的農耕文明,在經曆了穩健的發展過程後,逐漸沉積為一種華夏傳統文明。這種早熟的古代社會文明,以氏族、種姓和家長製為核心,以家庭農業和家庭手工業為經濟基礎,借助於周公的“製禮作樂”,又經曆了周、秦、漢、唐時期,吸納了儒、道、釋三家的營養,特別是道家的精、氣、神,到了漢、唐,就形成了頗具風範的“漢唐雄風”,終於成為中國古代華夏精神的集中體現和象征。自然哲學同人文科學的“渾然一體”的整體思維方式與社會科學、政治、法律、民俗、道德等相結合,成為偏重於以人為本,或以民為本的民本思想,也這樣或那樣地,幾乎不動聲色地融合於長安文化。從“秦風”到“秦聲”,再到“秦腔”的由表及裏的滲透,也總是隨著時代的風起雲湧而混雜交融,叫人難以具體分辨出這裏麵哪些是思想,哪些是技藝;哪些應該做整體的思考,哪些應該做“個例”的具體分析。

秦風→秦聲→秦腔的風神品格,要從“樂以發和”的思想方麵來解讀,可以用中國最古老的“樂”辭《秦風》中的兩個辭加以概括,就是“駟?車轔”;藝術上的追求,也可以用《秦風?蒹葭》的主題思想表明,這就是“秋水伊人”這句恍惚其辭、難以色相的話。這是西秦人在表達自己盡管困惑卻仍然熱烈進取的、一往直前的崇尚精神與審美情趣,也是對他們執著追求理想境界與“至人”品格的一種傾訴和讚歎,或者說是一種“自況”。後來,經過韓娥的“曼聲哀哭”“曼聲長歌”,到漢代司馬遷外孫楊惲的“酒後耳熱,仰天撫缶”,“拂衣而喜,奮袖低昂,頓足起舞”而“歌呼嗚嗚”,再到羅敷女的巧彈箏以自明。秦聲吸納一切為我所用的藝術形式,演繹多種故事情節,成為“漢唐雄風”的載體。至此,秦風、秦聲,幾乎可以以“國劇”自居了!

魯迅在1924年西安講學後所寫的《看鏡有感》中說:

遙想漢人多麼閎放,新來的動植物,即毫不拘忌,來充裝飾的花紋。唐人也還不算弱。例如漢人的墓前石獸,多是羊、虎、天祿、辟邪,而長安的昭陵上,卻刻著帶箭的駿馬,還有一匹鴕鳥,則辦法簡直前無古人。

又說:

漢唐雖然也有邊患,但魄力究竟雄大,人民具有不至於為異族奴隸的自信心,或者竟毫未想到,凡取用外來事物的時候,就如將彼俘來一樣,自由驅使,絕不介懷。(《魯迅全集》第一卷第300-301頁)

在唐代這個開放的時代裏,由於藝術家在世界觀上的自覺性迅速提高,各門類文學藝術間的融合也不斷趨向自覺,由“樂”而奔瀉直下的戲曲藝術也有了新的發展,文學、音樂、美術、舞蹈和技藝五者水乳交融的結合,就表現得更為自然和自如,秦腔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此時“漢唐雄風”和長安文化的載體和承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