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尋殘夢尋著女諸葛(2 / 3)

一日,近處有一桃村,村中有一家,姓曾名春,來接南斌,說看房下的病。南斌隨他到家看時,隻見有一個標致女子,立在床邊,容貌卻似康山夢中的二宮主。南斌看脈完了,問道:"令正貴恙,是何時起的?"曾春道:"病有十九年了。當初生這個小女之時,產後受了風寒,兩足重痛,不能行動。這小女甚孝,每每人來說婚,他誓要待母親病好,方才納聘,不然終身誓不嫁人。老先生若醫好房下,小女即送為箕帚。"南斌想道:"這符咒原醫疫癘的,隻恐久病難醫,何不也試一試。"就叫取淨水一杯,依法令病人服下。出外一杯茶時,那病人腳下就如滾水澆來,熱得異常。又半晌時,腳輕不痛,就下床來,可以行動,合家歡喜。曾春問了南斌姓名,留住待酒,計較招嫁之事。南斌道:"現有房下在舟,若蒙不棄,待與敝房商議,發聘金來娶何如?"曾春道:"既然如此,明日送小女到寶舟便是。"南斌別歸,與宮梅商議。宮梅甚喜。次早,南斌將百金封作十封,送到曾春家中。曾春推謝不收,女子教收了五封,花轎紅燈,送到船中,成了花燭。此後,近村遠村,迎接看病的,日不暇給。數月之內,疫症全收,已有二千餘金。就收了一房貧夫婦做了管家。宮梅叫盤過閘河,另雇大船,別做生意。

一日,船到山東,泊在河下。約三更天,南斌上岸,到一株樹下大解。此時月色朦朧,遠見河邊有一個女子,悄悄上岸,望樹而來。南斌閃過一旁,看他走到樹下,哭聲吞咽,解下膝帶接長了,拋在樹枝,竟欲縊死。南斌忙忙向前,低聲道:"姐姐有恁冤情,如此見短?"那女子愈加哽咽。南斌道:"我船中有敝房小妾,可同我下船,暫住一夜,明日又處,休輕送了性命。"那女子偷看南斌,容貌堂堂。聽說又有家眷,自然要命,隨了下船。點起燈來,看那女子與夢中容貌略同。

剛要啟口問他,隻見宮梅說道:"不好了,禍事到了。郎君可叫船家快快開船。"南斌問道:"莫非為這女子麼?"宮梅道:"不為他。"南斌去叫船家,船家在夢中爬起來,問道:"叫我做恁?"南斌道:"可速速將船開去,明日賞你酒錢。"船家不知何故,隻得開船。船行一裏,但見泊處火勢衝天,兩河俱燒,船隻無存。南斌驚喜道:"娘子分明是女中諸葛。"然後問女子的根由,女子道:"妾家姓詹,家父是商人,從蘇杭買了綢緞,挈家進京。隻因繼母前夫有一子,從幼帶至我家,與妾同庚。此子麵醜心惡,繼母兩樣心腸,壓妾為奴,烹茶做飯不必說,還要朝笞暮打。今晚惡子來輕薄妾身,妾叫喊起來,繼母怪我高喊,毒打一番,推出船艙門外。妾思顏色如花,命如一葉,偷生不如速死。"宮梅道:"方才大火,諒你家的船,必然燒滅了。你可嫁了我的南郎,與我同過了日子罷。"那女子低頭無語,自然心允了。當晚各睡,次日買備酒物,成了婚姻。

次後,宮梅教南斌買了人參,到南京去賣,趁了對合之利,二千本錢,賣了六千。宮梅又教南斌,各路置買茶葉,又轉北方去賣。一日,船泊揚州蹕前,見岸上擁了一幹人,喧喧嚷嚷。

南斌上岸看時,見一個男人吊了兩個美女,美女容貌像康山夢中四宮主、五宮主,哭哀哀淚珠直滾。旁有一人哀求道:"饒放我們,待我回家去賣產還你罷。"那男人道:"誰有工夫跟隨你去,好屁話。"南斌聽那哀求的聲音,像似同鄉。問道:"兄可是浙江人麼?"那人答道:"小弟是浙紹山陰人,是個草芥前程。因借了這位路爺的京債,選了江都縣典史,不料做得一年窮官,如今又勾了回去,盤費俱無。這路爺一時逼起,立刻要還,故此將這兩個小女,要吊了去。可憐可憐。"南斌道:"小弟也是山陰,既是鄉親,小弟有處,欠路爺多少銀子?"那人道:"借他一百兩,他如今要還三百。"南斌道:"這個容易,且將令愛送歸舟中,邀路爺到酒肆中講話。"老路聽了這話,料得銀子有了,便放女子歸船。那女子心中暗喜,便拭了眼淚,偷看南斌。南斌邀二人到酒肆中坐下,各請教姓名,原來欠主是姓危名安,住居與南斌南莊相近。三人飲了一回,南斌到舟中取了三百兩銀子,複到酒肆中,一氣兌與老路。老路將借票還,先別而去。南斌即扯碎了票,重邀危安入座再飲。

危安道:"小弟為這草芥前程,累得好苦。如今若不遇恩人,兩小女兒遭殘辱。天高地厚之恩,何以相報。欲將兩小女送與恩人為婦,不知恩人今將何往?"南斌道:"往北邊賣茶。"危安道:"小弟如今歸浙,路費尚無,即刻將小女送過船來便是。"南斌聽到路費尚無,又打點贈銀。口內推辭,心中已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