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經年,又將除夕。京城禮部尚書沈方正的夫人沈蘇婉白正端坐在後堂的紅木椅上,聽著站在跟前的張娘子一一敘述著明日的家宴打點。這明日的家宴可不是普通的家宴,而是一年一次的除夕家宴。除夕家宴對於大戶人家來講,算是件大事情,蘇婉白一月之前就將事情吩咐給了張娘子,府上上下忙碌,如今就快忙出個頭了,此時此刻的蘇婉白心裏算是輕鬆了些許,隻覺有些勞累又有些心煩。張娘子是沈家多年的管事娘子,自然是會看臉麵見眼色的,見蘇婉白麵露疲色,便長話短講,撿了些要緊的事情回複著,蘇婉白見諸事妥帖,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擺擺手讓張娘子下去了。
張娘子心裏領會,便輕聲地告了退。蘇婉白看了看昏暗的天色,對邊上的婢女玢杏道:“時辰不早了,回房罷。”玢杏是蘇婉白的多年的貼身婢女,又知曉最近夫人勞累,身子虛得很,自是小心翼翼地扶了蘇婉白回房,見沈老爺正坐在夫人房內看書,便給沈老爺行了禮,又給老爺夫人端了寧神茶,才退了出來。沈方正見自己的妻子臉色疲倦,便好言道:“這陣子忙著新年的事情,勞累著你了。”蘇婉白舒心一笑,自己的夫君無論朝前事務多麼繁忙,總會抽時間陪自己聊天解悶,為沈府操勞些當然不會有什麼怨言,隻是想到自己的女兒,又有些惆然道:“勞累些也不算什麼。馨兒過了年關後就要參加選秀了,指不定是最後一次在府裏同我們一桌上吃除夕飯了。”沈方正聽然默默無言,隻坐到蘇婉白邊上,輕輕地拍了拍她,無從安慰。蘇婉白轉過身,對沈方正道:“老爺,不然我們將柳氏和南春那孩子一起接回府裏吧。”沈老爺一聽愣了一下,自己的夫人甚少提起柳氏,便道:“夫人何出此言?”蘇婉白微微蹙眉,道:“老爺,妾身的身子近年來多有不濟,如今管這些府中人理事物也漸感不力。二夫人又去得早,如今府上連個幫襯的人也沒有。所以我想……”蘇婉白悄悄看了眼沈方正的臉色,便接下去道:“所以我想將柳氏接到府上來,求老爺給她個三夫人的名分,而南春那孩子,也可以作為三小姐,伴在我們身邊。”沈方正眉心一緊,又不忍直接拒絕,想了想道:“我看不妥。柳氏在別院多年,忽然接回府中當三夫人,於你最是不利的,那些個下人哪個不是會見眼色風勢的。”蘇婉白感激一笑,宛然道:“老爺,自我們夫妻以來,您一直對妾身護愛有加,處處維護。至今府上隻曾有過一位二夫人,而這二夫人又是老夫人逼你娶的。而別院那位柳氏原該就是沈府的三夫人的……”
蘇婉白喝了口茶,想到十五年前,沈方正去外縣差行公務,回京後身邊便帶著一名女子,名為柳氏,當時的柳氏柔若無骨,弱不禁風,而小腹卻微微隆起。蘇婉白見著柳氏如此,便為老爺張羅迎娶新夫人的事情,而沈方正執意說自己隻是路過救了暈倒在路邊的柳氏,待柳氏醒來後詢問才知,柳氏的丈夫在一場意外中死了,夫家認定是柳氏克夫,便將柳氏趕出了家門,柳氏無家可歸,再加上腹中已懷身孕,體力不支倒在路邊。沈方正見其可憐,才將其帶回京城。為了避嫌,沈方正隻將柳氏收留在沈府在京城的小別院內,蘇婉白見夫君不願,自己暗自寬心的同時,更同情起了柳氏。便將柳氏好生安頓在別院,又安排了幾個娘子和丫頭在那邊伺候著,月餘之後柳氏便產下一女,取名南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