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喜得妻鴉鳳同巢 苦存兒神明皆佑(2 / 3)

因笑說道:"娘子這樣趣人,大郎也是趣物。如今恩恩愛愛,如魚得水。生男育女,做起人家來,也不在我做媒一場。"說罷,便來送酒奉菜。春桃隻略略吃些,便在燈下偷看新郎。早看見他唇紅齒白,身體豐腴,心內轉了一念,就不流淚。又坐了一會,柳媒婆叫人進來,收去酒肴。扶了春桃向床上坐著,又與他將被窩薰,薰得香香噴噴,笑道:"好讓你二人做好事,我不來照管你了。"便用手將房門掩上,自到堂中吃酒去了。

這利大郎雖然年紀二十一二,卻是未破身的童男。在燈下看見新人,果然標致,又聞了這些從未見麵的好香,心中隻是劈劈的亂跳。亂跳了一會,一時便忍不住,忙立起身走近床邊,低低說道:"夜已深矣,請娘子睡罷。"便笑嘻嘻來替春桃解衣鬆扣。春桃故意推阻了一番,見新郎情極,低低笑說道:"不要心慌,讓我慢慢脫去。"遂自脫完,止留小衣未脫,自入被而睡。利大郎即便吹燈上床,鑽入被來,將春桃摟摟抱抱,逼他去了小衣。春桃久知情味,便不推辭。利大郎便翻身著源頭,卻不費一毫力氣,早已鑽鑽研研,各得其如。怎見得,但見:一個是知情女子,一個是年少兒郎。知情女子迎合來,似柳舞花飛;年少兒郎進退時,如蜂爭蝶攘。

這個喜滋滋,乍吃甜頭;那個笑嘻嘻,今宵快意。東西搖蕩,引逗的魄散瑰飛;上下鑽研,挑撥滿身蘇骨軟。霎時間雨散雲收,頃刻裏偃旗息鼓。

兩人一番快樂,春桃心中十分快暢,遂歡然而睡。到了天明起來,利大郎同春桃拜見母親以及眾親戚。親戚見新婦人物齊整,俱喝彩叫好。有的暗暗替他歎息。利大郎與母親備酒管待諸親。春桃在房中將帶來的衣帳被褥盡行換過,又東擺西設,另是一番好看。他隻坐在房中,燒香吃茶,隻等夜間與利大郎作樂。

不覺過了三朝九朝,又是滿月。滿月之後,利媽媽對兒子說道:"我們是生意人家,一日不做,一日不活。今有月餘不做生意,將來柴米欠缺。明日是好日,你去買了豆來。"利大郎聽了,沉吟半晌道:"生意雖然要做,須再過幾日,我有道理。"利媽媽隻得依他。

又過了數日,又再三催促,利大郎隻得去買了豆回來,因悄悄對母親說道:"媳婦新來,又且不慣做我們的事,我且同母親做去,慢慢教他方是道理。"利媽媽聽了,便冷笑了兩聲。

到了三更時候,利媽媽連忙起來,洗鍋抹灶,料理了半晌。

隻不見兒子出房,便忍不住叫了數聲。利大郎聽見方才答應,又隔了一會,隻得披衣而起。一時驚醒了春桃,春桃連忙摟住道:"這半夜三更,正然好睡,你為何起來?"利大郎道:"娘叫我去磨豆腐,明日要做生意了,故此不得奉陪你。"春桃隻得放他起身出去。他母子二人一時磨將起來,直鬧至天明。

隻苦得春桃在床上,耳根邊直搖晃的亂響,一時那裏還睡得著?

竟醒至天明,隻得穿衣下床,卻見利大郎手中拿著一碗漿皮來,道:"你可趁熱吃了。"春桃道:"你放在桌上,我自來吃。"這日利大郎賣了些銀錢,就去買些酒肉來家。利媽媽見了甚不歡喜。因是初次,不好說他。

到了夜間,利大郎與春桃上床,各乘著酒勁又風流了一番。

春桃因說道:"為人在世,日間辛苦,全靠夜裏安眠,做些風流趣事。你今做這生意,甚非常法。"利大郎道:"行業落在中,這也沒奈何的事,辛苦也說不得。"春桃道:"你何不日裏做了日裏賣,或者今日做了明日賣,何必定要在三更半夜起來?我昨夜被你們亂了半夜,我隻睡著看著天明。"利大郎道:"這件生意全靠夜裏做了早上等人買去吃飯。若錯過了時辰,就買得少了。"說罷二人睡去。自此利大郎隻同著母親做活。

過不多日,春桃隻覺氣促身粗,方知是有了身孕,利大郎不勝歡喜。春桃一發裝腔作勢,吃現成茶飯。又過了多時,忽一日腹痛起來。利大郎知是分娩,忙去叫了穩婆來家,隻守到半夜,春桃竟生下一個兒子。穩婆連忙洗浴包好,送與春桃。

春桃知是兒子,心中暗暗歡喜。利大郎見了,也不勝歡喜。連忙報知母親。利媽媽初然聽了,亦甚喜歡。因將手指一算,不勝叫苦。忙叫兒子到麵前,說道:"從來懷胎必須十個月方得分娩。就不足月,也須要九個月。再或是八個月。今媳婦自嫁過來尚未滿六個月,忽然分娩,這是任家的孽種。趁今尚無人知覺,你作速進房去,將這孽種拿出門撇在塘中淹死,免得日後被人談笑。"利大郎聽了母親之言,便轉身就走。

此時春桃在床上抱著這孩子在燈影下細看,卻見這孩子頭圓麵方、眉端目正,不勝歡喜道:"也不在與任員外擔驚受怕恩愛一場,留得他種,日後養大,使他領去,這不絕他宗嗣,報他求子之苦。"正在歡喜之際,不期利大郎氣呼呼走近床邊,欲用手在春桃手中來搶這孩子。春桃忽抬頭見他顏色不善,一時心中動疑,忙將這孩子藏入被中問道:"你做什麼?"利大郎道:"我來要看這孩子一看。"春桃道:"你方才看過了,你我養的,你明日正有得看,不在此一時。"利大郎聽了,便攢眉搖頭道:"未必,未必。"便來揭被。春桃一時著急,隻得說道:"我與你恩愛夫妻,有話須對我說明,不可造次,傷損我命。"利大郎是老實人,見說著恩愛,又說傷命,便住了手。將母親叫他淹死這孩子細細說明。

春桃聽了不勝著驚。驚定了半晌,因有了主意。便哄著利大郎道:"你這人真是老實,信了不通世事之言。教我如何依得古法?當時古法,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男克女足,故能懷胎十月,而生男女。你今年二十二,我今年十八,皆未滿足。若是得孕減半算來,該是五個月分娩,隻因你我俱在半中,放此六個月生了,正合時宜。你不要聽他老人家背時之見,害得你我無男無女,他方才快活。不知他是何主意,就是依他說該十個月分娩,說這孩子是任員外的種,我嫁到你家也是六個月了,他止得四個月的種。若四六算來,你下的種豈不比他更多。你也是有分的子息。你不見有的人還要去過繼螟嶺?就是真正任家的種,你今現成做爺,等他日後長成有個幫手。況且救人一命,陰功不小。我今正做若婦,九死一生之際,你若將他淹死,我命亦難存活。往日與你夫妻情分,你俱丟在那裏去了?"利大郎細細聽明,說道:"你的說話句句有理,若聽了他淹死,你必要尋死覓活,決然弄出事來。我掙了多年,方得娶你,倘弄得家破人亡,悔也遲了。"說罷便出房去,打發穩婆出門,進房來服侍春桃,春桃方才放心。這利媽媽見兒子不依他,心中十分氣惱,且按下不提,正是:當時驚恐放鴛儔,今為存兒不避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