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穀,神韻靈秀,滿山的奇樹異花疏影斑駁,暗香流動。
黃昏到來,天空的一角布滿紫色神秘的霞。然後是月光與霓虹,自然的清寂與人世的俗豔,彼此交織得天衣無縫。
多多少少,天上和人間,無論何時總是有一些光亮的,哪怕多麼微弱。
竹林在微風中搖曳,嘩嘩作響,聲聲入耳。
陌涼飛身起劍,素衣飄搖。
青銅吞口的莫邪劍閃著幽藍的光,劃過空中,新月如洗,夜色空蒙。
飛戈燕,鐵馬魂,易水寒,西江月,漫天飛舞的劍影如水銀瀉地,無縫不透。如雪似的劍光舞起了片片竹葉,使得裹在葉中的人看來恍如淩霄而來的神仙妃子。
漫天的竹葉飄飄,卻毫不傷竹身,輕重拿捏,自撚熟於心。
她回眸望月,姿態是無限嬌媚的淡定風塵。她的眉目,這樣年輕透明,肌膚若未被踐踏的雪野,仿佛不曾掩蓋過任何泥塵與仇恨的痕跡。
那樣的一顆心,純粹,純淨,不容玷汙的,卻偏偏要背負血腥的罪孽。那樣的一縷魂魄,堅韌,高傲,斜睨世間一切的成與敗,卻注定要承受永恒的孤寂。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知不知道,我,很恨你。”停下身影,口中傳出一聲比一聲更哀怨的話語。
又誰知一個情字,誤盡多少蒼生。英雄美人,逃不過去的關口。無心插柳度日三天,溫柔鄉裏醞釀了毫不妥協的離別。
陌涼翩然而去。甜蜜的開始就是為等待跌落,一如愛戀是為了辜負、誓言是為了背叛。跌落井底,尖錐毒刺,他痛得刻骨,她傷的心碎。
有些時候,生命可以在刹那之間,天翻地覆。再回頭的時刻,已經不認識自己。
不知道花開花落,雲卷雲舒的時候,她是否會記得那三日的韶華芳豔……
窗外,秋葉帶著輪回的宿命,悄然飄落,融入灰褐的塵土中,碾作成泥。房裏,木椽檀香,淡煙繚繞,冰冷地手指撫摸著莫邪劍。
四年,彈指一揮間。不知不覺,四年已如流水般逝去,依然沒有留下什麼,隻有這滿目的悲涼與懷想。
世事難料,人如螻蟻,風卷殘雲,瞬間成灰。“隻羨鴛鴦不羨仙”的神仙眷侶,卻被命運捉弄。
陌涼飛身而起,走到書桌邊。白色素衣的衣角劃過空中,帶起點點塵埃,絲絲縷縷的月光透過窗門,屋內充斥的是一片慵懶豔麗的色澤,空氣中的粉塵沾染了幾分銀色。塵緣從來都如水,罕須淚,何盡一生情?莫多情,情傷己。輕輕坐下,提起湖筆,沾上幾分墨汁,細細勾勒他的模樣,還是忘不了他.....手指撫摸著紙上他的輪廓,陌涼癡癡地望著。發如流水,拈花微笑。陌涼的記憶,恐怕要永遠停留在一個白衣青劍的少年,輕執她手,有風微鳴。
恍惚間,他似踏著繽紛落葉款款行來,依舊一襲白衣,依舊是那白蓮的容顏。一隻黑鷹從空中飛落,陌涼收起自己的小心思,解下綁在黑鷹腳上的信件,臉色凝重。揮手示意黑鷹回去,陌涼抱琴出屋。一座小小木屋外,溪水孤寂,兩岸墨綠,到處站的都是你的身影。總在不經意的年生。回首彼岸。縱然發現光景綿長。紅楓似血,陌涼心裏泛起點點蕭殺之意。彈起他的葬花吟,撕心裂碎的痛隨之而來。尋君萬裏魂魄稀
風卷枯葉急
茫茫人間雲歸去
深山他年綠
一生一夢裏
一琴一手曲
一日換一季
一世等一聚
弦斷,斷那三千癡纏。墜花湮,湮沒一朝風漣。花若憐,落在誰的指尖。
陌涼心驚,莫不是他出事了罷,臉色蒼白。
收起弦斷琴,陌涼心裏多了一個主意,出穀。
陌涼臥在那冰涼地雕花床上,竟是那般寂寞難耐。
夜深,空寂的深穀偶爾傳來陌涼的幾聲夢囈,冷清的月光照射在那慘白的小臉,也不難看出陌涼的容顏,一笑傾人國在笑傾人城。一滴熱淚劃過臉頰,落在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