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蕭關漫道(1 / 3)

漢秋了!

塞外飛蓬,胡天歸雁,長河落日,大漠孤煙。

古老而斑駁的城牆上刻滿了道不盡的曆史長跡。蕭瑟的秋風在這片荒涼的土地上掠過,摻雜著刺骨的寒意,卷起滾滾黃沙,仿佛要將這座矗立千年而不倒的古城吞沒在無邊的蒼茫當中。

故原城裏,市井蕭條,冷悍的寒流肆虐著,空曠的街道上,不過行人二三。

一家酒肆門戶之上,酒旗迎風招展,獵獵旗聲不絕於耳。

酒肆裏有五六個客人,也算得上熱鬧,靠窗的位置上,坐著一名年過而立的中年男子,仔細端詳著一卷帛書,手裏的半杯溫酒漸漸轉冷。

這人一身白衣,長發束在腦後,桌子上擺著一把帶鞘古劍。他雖然生得眉清目秀,但身上卻散發著一股凜冽的寒意,令其他人都不敢靠近他。

“皇覺功,不過如此。”中年男子看著那卷帛書,不屑地撇了撇嘴,隨後仰頭飲下了那杯已經轉冷的酒。

西北本就氣候寒冷,且現在又是深秋季節,酒肆裏多是燒刀子,雖然算不得什麼好酒,卻是能暖暖身子骨。

不一會兒,酒肆門口走進一個身長六尺的魁梧大漢,生得一臉絡腮胡子,手裏提著一把宣花大斧,高喊一聲:“小二,給大爺上酒!”隨後坐到了中年男子對麵,將宣花斧扔到了桌麵上,震得酒桌跳動。

“好嘞!”小二高聲應答。

“粗鄙的東西!”中年男子頭也沒抬,罵了絡腮胡子一句。

“混賬東西,你說什麼?”絡腮胡子猛一拍桌子,起身瞪大了雙眼,直視中年男子。

酒肆裏原本還在吃酒的幾人一聽到絡腮胡子暴怒的聲音,紛紛回頭看向了這邊。

“聒噪!”中年男子揭起帛書,就要揣進懷裏。

“哼哼!你手裏拿的是什麼?”絡腮胡子得理不饒人,一把揪住了中年男子手裏的帛書,一臉尋釁。

中年男子冷冷地目光對上了他,一股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在他們周身醞釀著,不斷地攀升起來。

中年男子一手摁住桌上的古劍,眼裏爆發出一股凜冽的凶光。

他正要拔劍,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向著酒肆不斷地逼近,齊整有序,人未至,肅殺之氣先行。

“你要,給你好了。”他一把鬆開帛書,身上的殺氣在瞬間就泄的一幹二淨,帛書盡歸絡腮胡子所有。

其他人見他突然放手,以為他認慫了,紛紛叫聲“無聊”,隨後又轉身吃自己的酒。

“算你小子識相。”絡腮胡子自以為是地笑起來,一把抖開了手中的帛書,轉頭看向了上麵的字跡。

他這不看倒不要緊,一看之下竟然驚嚇的麵如土色,一把鬆開帛書,“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腦袋在地磚上磕得梆梆響,語帶顫音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望龍蛇神君乞憐,饒我一條性命……哦不不不,是饒我一條狗命……”

在這深秋季節,寒氣如刃,而絡腮胡子全身汗如雨下,哆嗦地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直視中年男子。

所有人對絡腮胡子突如其來的舉動疑惑不已,將目光聚集到了那卷帛書上。

“《皇覺書》!”

有人眼尖,看到那篇掉在地麵上的帛書的右上角,寫著三個龍飛鳳舞的行書大字,失聲尖叫。

“什麼?!《皇覺書》?!”

“《皇覺書》怎麼會在這裏?!”

“龍蛇神君!他是龍蛇神君宗政令劍!”

有人根據那“皇覺書”三個字,以及絡腮胡子剛才說的話,立刻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宗政令劍,江湖第一高手,自出道以來身經百戰而從無敗績,因為一身龍蛇劍法修煉的是爐火純青、登峰造極,施展的出神入化,因此江湖中人送他個外號“龍蛇神君”。

宗政令劍為人亦正亦邪,喜怒變幻,常在一念之間。

昔建文一年,宗政令劍在雲南時,因一滇西神教弟子謾罵於他,怒下殺手,滅滇西神教道統。此後聲名鵲起,被評定為天下間一流高手。

建文三年,以一己之力挑戰江湖六君子,十招殲敵!

建文四年,即洪武三十五年,淝河之戰時,殺燕王麾下五百軍士,並且於萬人中全身而退,從此以後名聲大噪,在江湖上的聲望更是如日中天。

但自淝河之戰那一次後,宗政令劍突然失蹤,從此下落不明,持續四年之久。

宗政令劍消失的事,在當年成為了不少人茶錢飯後的談資,不少人以為他死了,或者去了某個不為人知的深山老林,過上了隱居的生活。漸漸的,江湖上關於他的消息,就像被風吹過的塵埃,也沒了痕跡。

就在他被人們淡忘的差不多時,他又重現江湖了!

一個月前,宗政令劍突然現身武當,盜走武當派鎮門之寶龜蛇劍,此事在江湖上引起了軒然大波,他的名字再次被世人所談起。

半月前,宗政令劍又深入皇宮,盜取皇族至高武學典籍《皇覺書》,並且連殺三十五名大內高手,最終成功逃脫錦衣衛的追捕。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盜取《皇覺書》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在江湖上散播開來,傳得沸沸揚揚,眾人皆知。現在一聽是他,酒肆裏的所有人嚇得哆嗦起來,不敢吱聲。

“來得好快!”

宗政令劍冷哼一聲,並不理會那個絡腮胡子,仔細聆聽著外麵的從四麵不斷逼近的腳步聲,一把抓起桌上古劍,身子拔地而起,如蛟龍升天般怒吟著衝破屋頂而出。

他剛衝出酒肆,就聽得一陣連綿的帶著死亡之歌的機弩彈簧聲尖嘯起來,無數飛蝗利箭如狂風驟雨般從四麵八方而來,席卷了酒肆。

“啊!”

一聲聲痛苦的慘叫聲響起,一道道人影被弩箭射穿,無力地倒在了血泊中。

刹那之間,之前酒肆裏的所有人,除了宗政令劍之外,其他都死的幹幹淨淨。

宗政令劍站在屋頂上掃視周圍一圈,見已經有三四百身穿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將這裏包圍起來,手裏還拿著弩機。

所有錦衣衛最前頭,站著一名中年人,眉間擰在一起,雙眼中迸射出一道道凶光。

此人正是錦衣衛總指揮使紀綱。

當年燕王以“清君側”的名義發動靖難之役,此人扣留燕王坐騎,毛遂自薦,成為燕王心腹,一路上為燕王披荊斬棘,立下過汗馬功勞,深得燕王寵信。

燕王榮登大寶之後,封他做了錦衣衛總指揮使,其人野心勃勃,黨羽遍布全國,權傾朝野。

當年淝河之戰時,宗政令劍一時興起前往燕王陣營,刺殺五百軍士,就和此人正麵交鋒過,當時雖然宗政令劍占據上風,卻終究是沒有能夠成功將他擊殺。

紀綱成為錦衣衛總指揮使之後,一直深居簡出,這次因為宗政令劍盜取《皇覺書》一事影響太大,才不得不出來親自主持大局,緝拿宗政令劍。

“紀綱,你我一別四年,別來無恙!”宗政令劍大笑道,“四年不見,不知你的功夫可有所長進?當年淝河一戰,宗政某人至今記憶猶新,曆曆在目,恍如昨日!”

當年那一戰,宗政令劍雖然沒有殺死紀綱,但卻能夠令他隻能勉強招架而無半點還手之力,這在當時是有目共睹的,宗政令劍現在說出這事,無非是想激怒紀綱而已。

“宗政兄,隻要你交出《皇覺書》,我就再陪你過過手,如何?”

紀綱眼裏凶芒內斂,並沒有因為宗政令劍的一句話而動怒,隻是開口爽朗地大笑起來。

“宗政某人辛辛苦苦拿來的《皇覺書》,怎麼可能會把它輕而易舉地交給你?這事要是傳了出去,會讓江湖同道以為宗政某人是怕了你,可是要淪為江湖笑柄的!”

宗政令劍眯住了雙眼,他對紀綱為人並不了解,二人之前唯一的見麵就是在淝河之戰中,從那以後就再也沒見過,對於對方的了解僅僅局限於江湖傳聞。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紀綱能夠不受言語相激,可見其城府不是一般的深,當然,要是這麼容易就達到目的,宗政令劍倒還覺得無趣,反而會看低他。

“放箭!”紀綱突然下令,連宗政令劍都沒想到他動作會這麼快。

成千上百的弩箭對準了宗政令劍電射而出,密密麻麻的一片。

“哈哈哈哈哈——紀綱,就憑你,還不是我的對手!”

宗政令劍大笑著從屋頂的破洞跳了下去,躲過了那一輪如風雨呼嘯的箭雨。

他無視了酒肆內的屍體和弩箭,撿起那片已經被鮮血染紅的帛書,塞進了懷裏。

驀地——

咻咻咻!

無窮的弩箭射穿了酒肆,紛至遝來,無窮無盡的寒意肆虐開來,一股凜冽的危機感籠罩上了他的心頭。

倏然間,宗政令劍身子騰空而起,如大鵬般扶搖直上,狂暴的勁氣掀開了整個屋頂,成千上百的瓦片向著四麵八方激射出去,遙遙相指那數百錦衣衛。

猝不及防之下,就有二三十個錦衣衛被瓦片擊中,身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紀綱啊紀綱,妄你自詡聰明過人,但卻沒有想到這《皇覺書》剛才就在酒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