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青山空遺愛(1 / 3)

風卷長雲,陽光微涼。

筱蓁是在陣陣鳥鳴中醒來的。迷迷糊糊睜開眼,她下意識去摸抱在胸口的那件衣裳,卻是心中一驚,她懷裏空空一片,哪兒來的衣裳?她立即起身,頓時睡意全無,然而剛剛爬起來就感覺後背一陣陣痛意。

低頭再看時,她心中又是一股涼意,她的身體何時變得如此瘦小?又伸出胳膊和手仔細一看,這才徹底地呆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為何一覺醒來似乎回到了小時候?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回過神來,抬頭的一瞬,她突然覺得這屋子有些眼熟。

胳膊上尚有紅色的傷痕,記憶猛然間打開,她想起了這是什麼地方。

那年她被林業賣進沁芳閣,後來聽說是嚴言救了她,那醒來後的地方,赫然便是這間屋子!

她的心微微顫抖,銀牙咬著唇,這是真的麼?她回到了十多年前?那麼按照已經發生的曆史來看,這一年正是雲慶三十六年。

那就是說,嚴言今年尚還十六,她應該可以見到他。

雖然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但筱蓁的身子已經因為高興而輕輕顫抖了,上一世,她欠了嚴言太多,這一次,她說什麼都要陪著他走完這一生。

“吱”地一聲,屋門似乎被打開了,隨後聽見那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陣驚喜:“你醒了?”筱蓁下意識地抬頭去看,雖然心中已經猜到,卻在親眼看到那個身影後,淚已經忍不住潸然而下。

“願所愛之人平安一生,此願一;願得一人真心相待,永不相離,此願二;願得愛之結晶,此願三。”

“是我的錯,我應該好好看著你的……”

“從今以後,這顆心隻屬於你一個人。”

隔世的話響在耳畔,帶著他莞爾溫柔的麵容,是那樣的真實。她忘不了那年上元節,他似瘋了一般在人海中找她,忘不了那次九安的刺殺,他替她擋劍的義無反顧的背影,忘不了那年他將簪子插在她的發間,眼中的那股柔情,忘不了他親手打掉他們的孩子,說著那一句句違心的話,忘不了那夜他舊傷複發,咳血半夜,忘不了他臨走時掛在嘴角的那縷淡淡的笑……更忘不了她重傷他的那一劍。

淚雨模糊中,那人影漸漸靠近,出聲道:“蓁兒?”

她以為她再也聽不到這個聲音了,就在聲音落下之時將之緊緊抱住,哭喊道:“阿言……”

嚴言隻以為她在沁芳閣受到了驚嚇,害怕不已才會這樣,遂放鬆了聲音,一手撫著她的頭發,另一隻手拍著她的背,道:“別怕,有我在,誰也欺負不了你。”

似曾相識,曾幾何時他同樣說過這樣的話,而那之後,他也是在用生命守護著這一句話,默默地守護著她。

入鼻是那股熟悉的、獨獨屬於他一人的氣息,她在他懷裏盡情哭著,也是盡情地吮吸著這股熟悉的氣息。

嚴言的聲音仍然悠悠在耳:“我已經叫人把沁芳閣給查封了,也把你叔叔關起來了,你放心,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還有,我也派人去尋找阿臨一家了,等找到他後,我會親自跟他解釋一切的,他要是敢不要你,我不會放過他的。”

聽到他後麵這句話,筱蓁的哭泣微微止住,卻仍在小聲抽泣:“你說什麼?”

“我會跟他解釋的。”嚴言頓了頓,道:“我會跟他說,我沒有碰過你,你還是清白的。”似怕她擔心什麼一般,嚴言又急道:“你不用擔心退婚的事了,我不會讓他給你退婚的。”

筱蓁擦了擦眼中殘餘的淚水,端坐在床上仔細看著他,卻又是緊抓著他的手不放,她生怕一放手,嚴言又會不見了。遠隔十幾載,他還是她心中那個眉清目秀、容貌俊逸的少年,那一對明亮的眼睛還是那般清澈無暇,不染塵俗。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一走了之的,我以為你嫁給了阿臨,會過得很好的。”少年咬咬嘴唇,繼續道:“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對不起蓁兒,我不該賭氣離開的,若是我再多留一段時間,你就不會這樣了。”

“這不是你的錯。”她含著淚搖頭道,眼前少年的模樣一瞬間就讓她想起了那年上元節,同樣不是他的錯,他卻一個勁將所有的錯都攬到自己身上,隻怪她自己的眼不夠亮,一直都沒注意到他自心底而起的那份嗬護,那份愛。良久,她開口道:“我知道阿臨在哪兒。”

嚴言眼睛微微一亮,聲音卻是有些落寞:“他在哪兒?”

依憑著前世的記憶,筱蓁準確地說出了那個地方,隻見嚴言雙眼微斂,隨後點頭道:“我知道了,這就派人去把他接出來,到時候我會把這個別居買下來,就當做你們成婚的賀禮,還有,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記得不要沾水……”他的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因為低垂著頭,筱蓁看不清他麵上的表情,可能夠從他的言語中感受到他心中的淒涼,當即就打斷道:“阿言,我不要嫁給他了,我跟著你好不好?”

原本他是一心想帶著筱蓁回京城的,隻是在進屋之後才想到筱蓁與陳臨早有婚約,怕是不能如他所願了,現在聽到筱蓁這樣的回答,他猛然抬頭,難以置信道:“你要跟著我?”

筱蓁使勁點頭,她這生最悔的事便是傷他太深,誤將珍珠作魚目,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這補償的機會,她當然要陪在他身邊,用這一生去補償他。

嚴言心中的疑慮漸漸轉變為驚喜,立刻取來剛剛在街上買的棗香糕,遞給她道:“睡了這麼久都沒有吃東西,一定餓了吧?我今天去街上看到了棗香糕,想起你好像很喜歡吃,就買了一點回來,還是熱的,快吃吧。”

她眼圈一紅,雙手接過那溫熱的糕,含著淚將它一口一口吃下肚去。不一會兒又看到嚴言從袖中取出一隻小盒,打開一看,她頓時呆在原地。

盒中躺著的,是一根白色的長簪,夾雜著細細的紫紋,赫然便是前世裏嚴言親手為她插上的那支簪子。

她看著那簪子,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了下來。她一直都不知道,原來這簪子他已經準備了這麼多年,隻是伴隨著她的失蹤,一直在那暗黑的盒子裏躺了近十年,最後還被她生生折斷扔進了湖裏。

嚴言見她又哭了起來,頓時手足無措,“蓁兒,你怎麼了?”

她吸吸鼻子,綻放出一個笑來:“沒事。”隨後便在他的呆滯中輕輕吻了一下他的側臉,看著他清亮的眸子道:“我再也不離開你了,我會一直陪著你,一直。”

嚴言滯怔的臉上有了一抹紅暈,尚是少年,他何嚐經曆過這些?抬頭,便見筱蓁正莞爾著,想起那日兩人在山上的情景,他還是有些不信:“當真?”

她道:“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