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分工明確的同時,從收集資料到進行編纂,有著一套嚴謹的程序:編寫叢目、長編,進行考異,最後定稿。叢目,以一書為主,標出事目,按時間順序剪貼排列,然後將收集的相關史料增補進來,附注史料出處。叢目的基本要求是隻要與本事稍稍有關的就標注出來,盡量詳盡。長編,依叢目順序將同一事目下所列史料全部檢出,參照比較,決定取舍,並進行文字加工,用大字寫成正文。有歧義的不同記載,則用小字附注於正文之下。這樣,所收史料除正史之外,諸如稗官野史、百家譜錄、總集別集、傳狀碑誌等總數不下300多種。長編長達650O多卷,3000多萬字。
叢目、長編,是在司馬光的統一指導下,由“同修”三人分別進行,最終集於司馬光一手完成的。劉恕之子劉羲仲回憶:“先人在書局,止類事跡,勒成長編,其是非予奪之際,一出君實筆削。”長編附注有歧義的記載,經司馬光最終審定,說明取舍,形成“考異”。全書經司馬光去其繁冗,考其異同,錘煉文字,形成定稿。
司馬光在編修《資治通鑒》的19年中,付出了巨大的勞動,特別是在洛陽的15年裏,他幾乎付出了自己全部的精力和心血。他在《進資治通鑒表》中說:“臣今筋骨臒瘁,目視昏近,齒牙無幾,神識衰耗,目前所謂旋踵而忘。臣之精力,盡於此書。”司馬光為編書,常常廢寢忘食,有時家裏實在等不上他回來吃飯,便將飯送至書局,還要催促幾次他才吃。宋·校書圖他每天修改的稿子有一丈多長,而且上邊沒有一個草字。他的房子低矮窄小,夏天悶熱難堪,灑下的汗珠把書稿都浸濕了。後來,他請匠人在書房裏挖了一個大深坑,砌上磚,修成一間“地下室”,他就在這個冬暖夏涼的地方,專心致誌地埋頭編書。他對史料考核極其認真,追根尋源,反複推敲,不斷修改。《通鑒》編成後,洛陽存放的未用殘稿就堆滿了兩間屋子,可見他為這本書付出了多麼艱辛的勞動。
@@鴻篇巨製千古流芳
神宗元豐七年(1084),司馬光已66歲,《資治通鑒》全部修完,是年七月十一日全書呈上,十二月三日,朝廷降詔獎諭司馬光。這部編年體巨著,共294卷,上起周烈威王二十三年(前403),下迄周世宗顯德六年(959),記載了1362年的曆史,共300多萬字。同時,對選擇修入《通鑒》中的史料,以及對各種異說的辯證、存疑,作《通鑒考異》30卷。為便於檢索,把《通鑒》每年所涉的重大事情,標目列舉,成《通鑒目錄》30卷。
不可諱言,司馬光是為了鞏固當時的封建權利,才編寫《通鑒》的,這就決定了此書的內容主要是政治史。他把曆史上的君主,根據他們的才能分為創業、守成、陵夷、中興、亂亡五類。創業之君,如漢高祖、漢光武、隋文帝、唐太宗等。守成之君,如漢文帝和漢景帝。中興之君,如漢宣帝。至於“習於宴安,樂於怠惰,人之忠邪,混而不分,事之得失,置而不察,苟取目前之佚,不思永遠之患”,使“祖考之業”日趨頹下的陵夷之君,像西漢的元帝、成帝,東漢的桓帝、靈帝,都屬於這一類。在司馬光看來,最壞的是那些亂亡之君,他們“心不入德義,性不受法則,舍道以趨惡,棄禮以縱欲,讒諂者用,正直者誅,荒淫無厭,刑殺無度,神怒不顧,民怨不知”,像陳後主、隋煬帝等就是最典型的例證。對於亂亡之君,《通鑒》都作了一定程度的揭露和譴責,以為後世君主的鑒戒。
對於軍事的記載,也是《通鑒》的優長之處。《通鑒》對戰爭的描述很生動。凡是重大的戰役,對戰爭的起因、戰局的分析、戰事的過程及其影響,都有詳細記載。如赤壁之戰、淝水之戰等,都是如此。
《通鑒》也注意關於經濟的記載,因為田賦和賦稅是封建經濟的首要問題。所以,它對於商鞅變法、文景之治、北魏孝文帝的均田製等都有記載。
文化方麵,《通鑒》也有記載,就學術思想來說,上至先秦的儒、法、名、陰陽、縱橫五家的代表人物和學術主張,下及漢初的黃老思想,漢武帝的獨尊儒術以及魏晉玄學的盛行都有記載。《資治通鑒》殘稿。
對於佛教、道教的起源、發展,以及儒、佛、道之間的鬥爭也有敘述。對西漢以來經學的發展、典籍的校理、石經的刻立、九經的雕印及流傳,都有較係統的陳述。對著名的文人學士及其作品也有記載。史學方麵,對從《漢書》到沈約的《宋書》以及唐代的修史製度,均有記載。科技方麵,記載最多的是曆代的曆法。其他如天文學、地理學、土木建築(如秦代的長城、隋唐的長安城和洛陽城)、水利工程(隋代的大運河)也有反映。
《通鑒》還有曆史評論。一類是屬於司馬光自己寫的,每篇以“臣光曰”開頭;還有一類是選錄前人的評論,開頭都寫明作者名氏。當然,司馬光所選錄的前人史論,都是符合自己的觀點的,大部分用於表述他的政治思想。
《通鑒》還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司馬光是奉詔編書的。皇家的崇文院,據宋仁宗時所編《崇文總目》的記載,共列書籍30669卷,是當時全國藏書最多的地方,司馬光和他的助手都可以查閱。宋神宗又把自己做潁王時的宅邸舊書2400卷,賞賜給司馬光。司馬光洛陽的住宅裏,“聚書出五千卷”,其他協修人也各有自己的藏書。司馬光等人所取材料,除十七史外,凡前代留存下來的史書也無不搜集。對於私家的藏書,他們也多方借閱,如劉恕曾親自去藏書家宋敏求的家中,口誦手抄。可見,《通鑒》所搜集的材料是很豐富的。有人估計,《通鑒》所引之書多達300多種。
《通鑒》是我國一部極為重要的編年史,它不僅給封建統治階級提供了統治經驗,同時它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因為書中所引各書材料有些已亡佚,僅靠《通鑒》才得以保存。隋煬帝楊廣——在《資治通鑒》中對像隋煬帝這樣的亂亡之君作了大膽的揭露和譴責全書體例嚴謹,前後脈絡分明,語言文字也極為簡練,這些對後世史學都產生了極大的影響。自《通鑒》出現後,一度中衰的編年史書體裁,又得重整旗鼓,興盛起來。自南宋李燾撰《續資治通鑒長編》、李心傳撰《建炎以來係年要錄》,直到清代徐幹學撰《資治通鑒後編》、畢沅撰《續資治通鑒》、夏燮撰《明通鑒》,無不遵循司馬光所創的體例。不僅如此,由《通鑒》派生出來的袁樞的《通鑒紀事本末》和朱熹的《資治通鑒綱目》,出現新的紀事本末體和綱目體,成為南宋以後流行的史書體裁。
自宋神宗之後,曆代封建帝王和學者對《通鑒》都十分推崇和重視。宋元之際的史學家胡三省說:“為人君而不知通鑒,則欲治而不知自治之源,惡亂而不知防亂之術;為人臣而不知通鑒,則上無以事君,下無以治民;為人子而不知通鑒,則謀身必至於辱先,做事不足以垂後。乃如用兵行師,創法立製,而不知跡古人之所以得,鑒古人之所以失,則求勝而敗,圖利而害,此必然者也。”清代史學家王鳴盛說:“此天地間必不可無之書,亦學者不可不讀之書。”近代學者梁啟超說:“司馬溫公《通鑒》,亦天地一大文也。其結構之宏偉,其取材之豐贍,使後世有欲著通史者,勢不能不據為藍本,而至今卒未有能逾之者焉。溫公亦偉大人哉!”現代偉人毛澤東更是鍾情於中國的曆史和曆史文化遺產,他不僅多次讚美《史記》和《通鑒》,而且反複研讀,據說《通鑒》他就讀過17遍。1953年,他對身邊工作人員說:“這部書寫得好,盡管立場觀點是封建統治階級的,但敘事有法,曆史興衰治亂本末畢具。我們可以批判地讀這本書,借以熟悉曆史事件,從中吸取經驗教訓。”
《資治通鑒》不愧為彪炳千秋的傳世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