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童子(2 / 3)

天氣炎熱,趁鄭小群再次回家的機會,小妹又叫鄭小群給她揉一揉。

鄭小群借了老康保的自行車,騎了回家。他借別人的車子騎,並不隻是為了省下坐車的錢,他想得更遠一些,他準備等朱萍兒有一天騎了道善的車子跑遠了,他騎術不落後,騎了借來的車子還能追得上。老康保的自行車像主人一樣老舊,車座的皮子碎了,依然堅硬。朱萍兒不用老車子遛腿兒,當然不是因為車座不適,她是因為老康保不會在後頭給她扶著。長途騎車八十裏,多有顛簸,鄭小群年青的卵子時常顛痛,老康保騎車來去,臉上從未流露過痛苦,蒼老而抗跌騰,令人欽佩。鄭小群進村的時候,天已近晚,小妹的男人姚麻子正好離村,在村子西頭的路口相遇了,他們沒有說話。晚霞依然輝煌,鄭小群看見,姚麻子臉上每一個麻子坑都灼灼閃亮,他像最早跟著父親去動員小妹演戲,看見了那張麻子臉一樣,心頭一緊,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他不知道小妹讓他揉腰,他的手像燙了一下似的,小妹會不會告訴姚麻子。他未涉情事,夫妻間什麼樣的事情會保密,他一無所知。看姚麻子不動聲色的臉上麻子坑又深又密像往常一樣,鄭小群無從推測。姚麻子腰部平坦沒有帶槍,倒是肯定的。

姚麻子武行出身,一杆槍打遍三河,多年來武器從不離身。他也曾在金洞子裏淘金,是三河縣最大的“金老虎”於長河的老驢洞子的第一任大工把頭。他離開金洞子遠行,於長河才找了鄭茂林繼任,那時候鄭小群還沒有出生。姚麻子腰間帶槍,就在三河的金礦區活動,打鬼子,除漢奸,工房子推大磨女工也是他獵取的目標,撞到槍口上的,一個都不放過。打鑼山金礦被日本鬼子占領,日本鬼子牽了大個頭狼狗護礦。日本娘們背上背了小枕頭,小碎步走路,隨時都可以放下小枕頭睡覺。狼狗凶惡,姚麻子難以近前。打鑼山解放,日本娘們背著小枕頭,跟著她們的男人渡海走了,姚麻子終未獲取,深感遺憾。他住進打鑼山腹部最大的房子裏,成為三河縣也是華東最大的金礦主宰,想一想日本娘們就那樣背著小枕頭走了,仍難釋懷。他的老婆死後,他娶了會唱戲的小妹為妻,小妹的年齡可以做他的女兒,想起往事,依然如此。他當了縣黃金局長,把小妹送回村裏,他自己住在縣城,像小妹說的那樣,為了拈花惹草方便,可是他想一想日本娘們背著小枕頭,隔一片大海,小枕頭妙極了,他解不下來,還是遺憾。他這種遺憾,一直要等到另一個時代到來,他仍在黃金局長位上,出國的大潮洶湧激蕩,他東渡扶桑,到礦藏貧乏的日本國考察黃金生產,才能最終解決。鄭小群泄世不深,經曆簡單。他羽毛未豐,天花病在世界上即將絕跡,麻子臉將不再新生,看了姚麻子臉上曆史的麻子坑,他連那些麻子坑能盛住女人的乳汁都不知道,他哪裏會看透姚麻子深藏心底的隱秘?他隻聽說,“打老虎”的時候,是姚麻子派人抓走了於長河,在東流河下遊曆代都做刑場的地方槍斃。他的父親是於長河的最後一任大工把頭,僥幸逃脫,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姚麻子也做過於長河的大工把頭,惺惺相惜。姚麻子倘有此心,懂得憐憫人,他知道了鄭小群給小妹揉腰,他就不該生氣:小妹腰痛,他不給揉,小妹就得找別人揉,你也不揉,我也不揉,小妹難過怎麼辦?

鄭小群還給小妹挑擔水。都怪老康保又老又舊又堅硬的車座顛了鄭小群,他挑著水在前頭走了幾步,小妹就看出來了。小妹一隻手卡在腰上,問鄭小群怎麼啦,他不說實話,說腿痛。進了家把水倒進缸裏,小妹就要給他揉揉腿。他慌忙說不是腿痛。小妹問他,不是腿痛,是哪兒痛?他就不說了。他不說小妹也知道,小妹猜透了痛的地方,不免有些傷感,她歎口氣說,兄弟大了,就把姐當外人了,要是小的時候,姐扒開褲子就能看看。她這麼說著,就有些興奮了,她說鄭小群膽子小,小時候,就怕大人嚇唬他割雞雞。夏天裏穿一件淺藍色小褂,大尖領鑲了紅邊,像個小姑娘,貼牆根站著,不敢說不敢動,怕弄髒了小褂,大人一說割雞雞,撒腿就跑。說到這裏,她隔著褲子看一看鄭小群痛的地方,再看看鄭小群通紅的臉,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