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金瓜(1 / 2)

使命重大,淘金人豈敢懈怠。早就知道金瓜山底下有金子,蓋個開會的大屋子綽綽有餘,要把破碎的金瓜從大山的肚子裏收拾起來,卻需要比摔碎更多的時間,讓等著開會的革命委員會主任等得心焦。

比孫臏發明出“水裏來水裏去”的粉絲還要早六百年,有一個老頭在山上種瓜。有一棵隻長了一個瓜,瓜像撒尿的罐子那麼大,青錚錚的,就是不熟。這一天來了一個南方人,比南鄉人離夏天的太陽更近,曬得臉黑眼凹,說話常常帶“啦”,裝腔作勢不好接受,不像南鄉人張口“日”閉口還“日”,直截了當,質樸可愛。種瓜老頭一開始就不喜歡南方人,還不是因為南方人“啦啦”的討厭,而是南方人做買賣太工於心計。南方人看中了不熟的大瓜像撒尿的罐子那麼大,要花二十兩銀子買下來。老頭看南方人舍得花錢,一個瓜二十兩銀子,價格不菲,就爽快地答應了。南方人卻又提出一個條件,要老頭給他好好看瓜,長熟了,他才來摘。老頭問他,買瓜是為了吃的,還是為了用的?他說是用的。老頭便不滿意了,老頭說要是為了吃的,等熟了也無妨,要是為了用的,除非是割個口撒尿,否則不必成熟,日你媽。

南方人倒不生氣,他再給老頭五兩銀子,要老頭用心看管,等待成熟。南方人自恃他比南鄉人更加往南,會做買賣,未免小看了老頭的心智。老頭一看南方人主動加價,就知道大瓜是個寶物了。寶瓜要是吃的,就會有長生不老之功效;要是用的,就會撒尿變成金水。老頭看看瓜已成熟,不等南方人來,就動手摘下。南方人來時,老頭還沒有想明白,寶瓜到底是用的,還是吃的,沒有動口,也沒有動手。他當然不會把寶瓜輕易交給南方人,他抱瓜在懷,叫南方人說明寶瓜的用處。南方人叫他先交瓜,交了瓜就會知道用法。老頭冷笑,說小孩子玩的把戲,休想騙過一大把胡子。他問南方人是不是有咒語。南方人承認有咒語。老頭於是叫南方人用咒語換瓜,說出咒語,他就把寶瓜交出去。南方人要求用寶瓜換咒語,老頭交出瓜,他就說出咒語。老頭比三千多年以後的鄉親強多了,他可不隨便上南方人的當,不管南方人背了什麼樣的提包做買賣,他都能一指頭戳穿紙做的提包掛了黑油漆的表皮。南方人不說出咒語,他就不交出寶瓜。兩個人相持不下,老頭被南方人“啦啦”的拿捏聲腔惹火了,舉起瓜來摔到田邊的石頭上。寶瓜轟隆破碎了,一萬道金光閃射,鑽進了大山的肚子裏。

南方人嚎啕大哭,淚流成河,眼窩更凹。老頭看著他淚流不斷,問他,是不是一念咒語,寶瓜就會裂開個口子,撒尿變成金水。南方人流著眼淚說:“不是的啦——”寶瓜已經破碎,鑽進了大山的肚子裏,南方人擦幹眼淚,不惜念出不管用的咒語。咒語像皇宮裏妃子跳舞領頭的妃子唱的歌。南方人守住最後的秘密,不告訴咒語的來曆。那真的是一個叫西施的妃子最初唱出來的。西施妃舞步婀娜,把貪色皇帝的江山跳碎,就跟著深謀遠慮的宰相做買賣去了。做了商人婦的西施,有時候還到河裏洗衣服。做買賣的男人乘船外出,不如潮頭有信,不回家,西施想男人想得熬不住,思念皇宮裏跳舞的日子,隨口亂唱些宮裏跳舞的歌,讓得不到西施美貌的男人聽去,做了持寶的咒語,西施的真心思,他們倒猜不透。三千年以後,商海大潮從西施洗衣服的河流發源,浩浩蕩蕩往北流,持寶的咒語,南方人一直獨自掌握,不肯傳向北方。種瓜老頭見寶瓜已碎,會了咒語也沒用了,所以沒有用心記下。南方人淚痕不幹,給老頭詳細描摹寶瓜的用處,它不是裂開個口子讓人撒尿,而是放到山石上,一念咒語,把大山支開,大山的肚子裏,有小金驢拉著金碾滾碾金豆子,有一個金媳婦拿著金鞭子趕驢,轉一圈,在金驢腚上抽一鞭,金驢一撅屁股,屙下一堆金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