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她腦子裏一片空白,隻能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掉下去——然後,一隻修長的手突然從崖頂伸出來,一把扣住了她的腕。
那掌心的暖意,讓她突然回了神,抬起頭,便望見眉頭緊鎖的沈雖白。
他似乎有些狼狽,麵色也不大好看,嘴唇泛著一絲青紫,像是害了重病之人。
抓住她的那手一直握得很緊,一點一點將她往上拉。
爬上崖頂的那一刻,她也顧不上反派boss的儀態如何,直接往他肩上一靠,累得氣兒都喘不勻了。
“你怎麼……怎麼才來啊……”
沈雖白沒說話,抬起手輕輕在她背上拍了拍,幫她順了順氣兒。
沉默良久,那雙手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又不敢用力似的,猶豫再三才落在她肩上。
“沒事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像是在對她說,又像是在對他自己說,提到嗓子眼兒的那顆心,隨著懷中人的溫暖,總算一點一點,慢慢地落了下去,“沒事了……”
這位男主你抱就抱吧,橫豎我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且這次好像是我先靠上去的,但你抱好一會兒了,還能不能矜持點?回頭你家女主要讓你跪小搓板的我跟你認真講!
她幹咳一聲,從他懷裏鑽出來:“那個黑衣人呢?”
他沈雖白回頭一指:“在那。”
她順著他的指尖望過去,隻見那黑衣人躺在那棵樹下,已經斷了氣,咽喉處那一劍,割得利落幹脆,分毫沒留情麵。
蒙麵的黑巾滑落下來,露出一張男子的臉,乍一看其實眉眼還算清秀,隻是右臉不知被誰劃了一道,留下一條可怖的肉疤。
“他原本好像也是劍宗弟子,你認得他麼?”
“章琰,是陸師叔門下的弟子。”沈雖白歎了口氣,“他四年前因偷學淩虛劍法,被陸師叔抓了個現行,按宗規應當眾責二百清心鞭,逐去外門思過三載。他不服宗規管束,悖逆師命,還與陸師叔大打出手,後來我爹……沈宗主親自動手,拿下了他,交手時刀劍無眼,傷了他的臉。
劍宗宗規頭一條,便是尊師重道,他與宗主動手,自然罪加一等,事後求饒與否,劍宗都再留不得他這等沒規沒距之人。他被逐出劍宗之後,聽聞他過得頗為拮據,家中還有個腿腳不便的老母,他該是在青州一座小鏢局做了個鏢師,一年到頭四處奔波,隻是江湖資曆尚淺,沒多久便遇上了劫鏢。我曾送了些銀兩與他母親,可再去時,他們已經搬走了,此後便再無音訊,不知如何落得這副田地。”
“淩虛劍法在劍宗難道不是人人必學?”
話音未落,腦門便挨了他一敲。
“抄了那許多遍的宗規都教你忘到哪兒去了,淩虛劍法乃是劍宗內門至上功法,唯掌門入室弟子方可進學,當年教你劍法之時,都同你說了。章琰便是因為私學劍法,惹得師叔勃然大怒。”沈雖白無奈地搖了搖頭。
顧如許怔了怔。
還以為是她天資聰穎,現學現賣也能如魚得水,敢情她這副身子原本就會啊!
她看了看死在樹下的章琰,一劍封喉,他連雙眼都沒來得及閉上便咽了氣,似乎至死都不敢相信這一生就如此突然地結束了。
看著那雙眼睛時,總感覺還被他死死地盯著,令她很是膈應,遂過去幫他合目為安。
“我想拉你上來時,他突然拔刀衝了過來,我一時情急,也不曾認出他……”
他憂心顧如許堅持不住,的確急於了結,幾個回合之後,便使出了淩虛劍意。
身為劍宗大師兄,得宗主親傳,淩虛劍法自然紮實,偷學之人豈可與之相較,何況章琰手中還是把刀。五招之內,便落於下風,對顧如許下殺手之人,他自然不會留情,章琰才舉起刀,便被他一劍封喉。
扯下蒙麵的黑巾方才認出,可惜為時已晚。
他與章琰並無太多往來,犀渠山莊光是弟子住處便勻了兩座山頭,陸師叔門下少說百餘人,他天資不慧,非入室弟子,在莊子裏走動時似是見過幾回,喚過他幾聲“師兄”,故而有些許印象罷了。
犀渠山莊對門中弟子的例銀頗為寬厚,便是外門弟子,一月也可領十兩紋銀,入了內門,則有二十兩,入室弟子看其師門分發例銀,宗主弟子可逾百兩。
江湖門派眾多,但因不尊師長,被逐出師門者,再無其他門派敢收,他唯有另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