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苦戰,直到日暮黃昏,怒圖終於暫且鳴鼓收兵,陽關城外屍橫遍野,城內亦是傷亡慘重。
看著遍地的屍體和傷兵,裴君彥的指節都重捏到泛出青白。
顧如許站在城樓上,望見遠處的戈壁灘似是著了火,煙霧迷蒙,瞧得不真切,便派衛岑前去探了探。
在城中等了幾個時辰,衛岑終於回來,向她稟報在戈壁灘上看到的遍地橫屍。
屍體雖燒成了焦炭,但身著的大周鎧甲卻尚能依稀辨出,戈壁上的火還未熄滅,幸而四周沒有草木,不易蔓延。
他帶回了一塊從屍體上取下的腰牌,嶽將影認出是之前隨沈雖白前往鹿城的副將隨身之物,不由一驚。
“是子清他們……”
顧如許麵色頓變,謔地站了起來,牽扯到身上的傷口,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可有找到還活著的人?沈雖白呢?”
衛岑搖了搖頭:“屬下趕到時,隻有一地焦屍,在不遠處找到一麵怒圖的戰旗,沈少俠等人應當是遭遇了伏擊。”
說著,他便將一麵染著血跡的旗子呈了上去。
上頭所繪,的確是怒圖的圖騰。
她忽然想起今日阿布納一在城下說的那番話,看來他已經得知鹿城和鄞州的情況,在攻打陽關之時,亦派出兵馬前去堵截回援的沈雖白他們。
而陽關,卻是沒有餘力再前去相援了。
衛岑繼續道:“屬下探查了那片戈壁灘,恐怕事先潑了火油,埋下了硝石,一點便炸,地上盡是大周將士的屍體,怕是損失慘重,沈少俠等人也不知去向,恐怕……凶多吉少。”
此話一出,顧如許便僵住了。
一旁的傅雲月眉頭緊鎖:“沒有找到屍體,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裴君彥麵色凝重地看了顧如許一眼:“若是真活著,定能回來,但明日便要開城交戰,再拖延不得,他趕不回來,陽關便會陷入九死一生的惡戰。阿昭,是否要另想他法?”
顧如望著眼前的戰旗和令牌許沉默良久,毅然決然地答複了他:“明日午時,開城應戰!”
“阿昭!”
她捏緊了拳頭,一字一句道:“他答應過我,明日定會回來,我信他絕不會食言。”
聞言,嶽將影也點了點頭:“子清素來一諾千金,陽關之戰關乎重大,隻要他還活著,定會設法及時趕回!”
裴君彥合了合眼,踟躕良久,終是退讓了一步。
“若是他沒有及時趕回,便隻能暫棄陽關,撤回江北再戰。”
……
翌日,阿布納一再度整兵出陣,公羊晏亦隨行在側,三十萬大軍列陣於陽關城下,今日是勢在必得。
日懸中天,陽關的大門緩緩打開,顧如許與嶽將影率領城中所有兵馬出城,擺開陣勢,傅雲月與林煦等人亦披甲上陣,裴君彥率禁軍弓兵鎮守城樓。
喧天的戰鼓迎著著關外的風沙,在天地間升騰而起,戰旗獵獵,馬蹄頓地,雙方皆是蓄勢待發。
“顧將軍終於肯從陽關這座龜殼中伸出頭來了。”阿布納一高聲譏諷,“你再不出來,本將軍怕是要以為你錯飲毒水,已經一命嗚呼了!哈哈哈哈哈……”
顧如許暗暗握緊了韁繩,深吸一口氣,望向遠處空無一人的來路,再度定了定神,轉而看向阿布納一。
“在水中投毒這等醃臢卑鄙的作為,確實不多見。”她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
“兵不厭詐,取勝之道,本就不止光明正大地兩軍對壘這一條。”阿布納一倒是渾不在意,“能拿下陽關,卑鄙也值了!”
顧如許拔出腰間灼華劍,冷冷地望著他:“既然要拚個魚死網破,今日也不必再廢話了,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你若真有這個本事,我倒要領教領教!”
她一劍揮下,身後將士齊聲出槍,嶽將影乃先鋒,自是一馬當先,兩軍交會不過轉眼之間,搏命的廝殺就此展開。
黃沙飛揚的陽關城下,震天的嘶吼掀起肅殺之氣,與飛濺的鮮血交融在一處,城牆之上萬箭齊發,一場血雨腥風頓時鋪天蓋地!
顧如許率兵直逼敵軍陣心,手中長劍一動,則血濺五步,怒圖士兵無法傷她,便開始對她的馬下手,帶鉤的長戈從四麵伸來,眼看著勾中馬腿,她當機立斷,從馬上躍下!沒有片刻的遲疑,衝入敵陣後,繼續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