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裴君懷不由得笑出了聲:“你以為我的皇兄會像我一樣心存僥幸?他的心要是狠起來,我豈有命在?”
“你休要胡言。”她麵色微沉,“我們是從幾時起變成這副樣子,從前你我三人何其親近,我還記得你喚我‘小表姐’,成天跟在我後頭的樣子……”
他仰倒在地上,望著冰冷的穹頂苦笑:“世事難料,生在帝王家,還指望有什麼真情嗎?顧昭,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他不會原諒我,就像你不可能原諒我母後一樣,我們三人,從五年前便該恩斷義絕了……”
看著他頹廢的樣子,她忽然有種悵然若失之感。
裴君懷本不該是這樣的,至少她記憶中的那個三皇子,雖然有些執拗,但卻是真心地對她這個表姐,還有自己的皇兄好。
生在帝王家也並非總是無情,隻是不知何時,這點情誼都被那些醃臢的權謀之爭消磨盡了。
她最不願的,便是這樣。
看著眼前的裴君懷,便讓她想起了上一次輪回的自己。
這深宮,實在有太多身不由己了。
她有時也會茫然於對錯,不知如何是好。
重重高牆,就如枷鎖,步步為營的日子,壓得她喘不上氣……
走出這座宮殿時,她竟感到了一絲疲倦,忽然想起這兩日一直忙於宮中之事與寧國府的案子,阿舒那邊似乎遲遲沒有消息。
她正欲去裴瑛那兒問問,卻在宮門口撞上了匆匆趕來的林煦。
見他麵色焦急,見了她便立刻過來,一時有些疑惑:“林煦,可是案子出什麼事了?”
林煦搖了搖頭,猶豫再三,才同她開了口:“案子那邊一切順利,出事的……是沈公子。”
聞言,她麵色一變:“阿舒不是去鄭府找人了嗎,沒找到?”
林煦默了默,歎息道:“人是找到了,但出了點意外……阿舒並未在府中找到沈公子,卻從被抓住的鄭府暗衛口中得知,宮宴前一晚,鄭承命沈公子一人去城外送布防圖與怒圖細作,事情辦完後,暗衛則在半路堵截。”
“他到底怎麼了?受傷了嗎?”她看著林煦欲言又止的樣子,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林煦咬咬牙,終是道出了實情:“據那些暗衛所言,那晚他們便殺了沈公子,屍體埋在了城郊,阿舒正帶人去城郊找尋屍體……教主!”
話音未落,顧如許已奪過他手中韁繩,搶了她的馬一路朝城外狂奔而去!
林煦追趕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策馬揚塵,消失在宮門前。
楚京大街上,往來百姓被她幾乎是橫衝直撞似的跑法驚得退避三舍,她一路跑到城門下,也不顧守衛盤查,直接衝了過去,要不是朝中官員恰好路過,認出了她,同那些將士知會了一聲,隻怕要有一群差役追著出去盤問。
她奔到城郊,遠遠望見季望舒帶著幾個暗閣弟子在林間挖著什麼,不由得心頭一緊,馬都沒來得及停穩,人已經衝了出去。
季望舒見她過來,吃了一驚:“教主,您怎麼來了?”
“讓開!”她望見泥土下微微露出的竹木棺材,一把推開了兩擋路的暗閣弟子和季望舒,跳了下去,發了瘋似的將棺木上的泥挖開!
棺蓋已然釘死,卻愣是被她一掌劈成了兩半,轟然炸開,掀起一陣塵土!
季望舒在打聽到沈雖白的消息時,便有種不祥的預感,看到她眼下這幅樣子,更是急切地想將她拉上來,不讓她看棺中的人,卻到底還是遲了一步。
顧如許撥開塵絮,望著棺材裏的人。
他半個身子都被血染紅,似是曾遭受過莫大的折磨般眉頭緊鎖,熟悉而蒼白的眉眼,此時此刻卻如鋒利的刀子,不偏不倚地紮進她眼中,她一口氣都提到了嗓子眼,顫抖著伸出手,探了探他頸邊脈搏。
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