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他們回到楚京也將麵臨斬首示眾的結果,但活埋於陽關之外,卻著實令人歎惋。
一度被認為是天災慘禍的楊山穀一案,今日居然被寧國府嫡女再度展於人前,且要向太後討個說法,不明就以的眾人不禁猜測,此事是否也與司菀有關。
盡管還未定罪,但毒殺先帝,陷害寧國府,火燒荷華宮的罪名八九不離十地給扣在了這位太後娘娘頭上,要是再添這麼一筆,便是陛下有意保她一命,也難以堵住天下的悠悠眾口。
司菀捏緊了拳,眼中仿佛有無數利刃,紮在眼前的女子身上。
“顧昭,這話可由不得你亂說,當年楊山穀突發山崩,三萬將士無一幸免,陽關內派人前去時,唯有一地的屍骨,天災一場,如何能怪到哀家頭上?先憑幾個刁民指證哀家謀殺先帝,陷害寧國府,眼下索性信口雌黃,連證據都不曾有,便想讓哀家認罪?”
“證據自然有!”殿外忽然傳來旁人的聲音。
眾人回頭看去,就見一錦衣女子冉冉而來,姿儀端方,麵容秀麗,雖已非嬌花的年華,但這眉眼,還是有幾位老臣認出了她來。
“竟是純嘉公主……”
純嘉入殿後,先看了顧如許一眼,目光又落在裴君彥身上。
這般樣貌,的確與皇兄愈發相似了。
她身後,還跟著一同下山的沈新桐和韓清,較之數月之前,這大小姐瞧著倒是穩重了許多,白衣玄袍的弟子服穿在她身上,真有幾分俠女的瀟灑恣意。
純嘉雖離京多年,但她當年與先帝義結金蘭,更與寧國公一同上過戰場,素來是巾幗不讓須眉,名聲在外,她雖已做了犀渠山莊的莊主夫人,本該不理朝中事,但今日突然回朝,看來多半也是為了宛陶郡主和太子。
而她方才接的那話,分明是教人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江湖與朝堂素無往來,這大概是除了之前的犀渠山莊沈遇之外,大周開國以來第二回有江湖中人公然站在禦前,何況若是沒有認錯,跟著純嘉公主一同進殿的那位鬢發微白的青袍俠客,應當是武當現任掌門柳旭忡。
這幾人不僅就這麼走進了這雙元殿中,更是連佩劍都不曾卸。
論輩分,眼下就算是裴君懷都要稱她一聲長輩,雖是義姑母,但純嘉的當年的地位,可是絲毫不遜於大周嫡公主。
司菀從看見純嘉的那一刻起,臉色就變了。
她雖是頭一回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先帝義妹,但劍宗暗中相助於顧昭和裴君彥之事卻是早有懷疑,她突然回到楚京,顯然不是來敘舊的。
純嘉衝她意味深長地一笑,暗暗握緊了手中那串黑檀佛珠,轉而看向柳旭忡。
“勞煩柳掌門如實告知當年在楊山穀發生的事。”
柳旭忡回以一禮:“沈夫人客氣了,老夫有生之年能將此事實情托出,也算不違道心。”
顧如許靜靜地望著柳旭忡,心中感喟。
當初沈遇寄出的那些信,隻有武當一派有所回音。
她倒也沒有責怪其他門派的意思,江湖事素來都是江湖了,當年在楊山穀為她的叔伯堂兄以及那三萬大周將士雪恨時,她便答應了那五人,不再找五大門派的麻煩,他們也將傳信回去,斷絕與朝廷之間的商道。
如今,她為朝廷之事請他們出麵作證,卻也不能全然不顧彼此之間曾有過的仇怨,這些年她為了暗中搜集證據,避開司菀耳目,紅影教在江湖上也做過一些不光彩的事,要這些自詡名門正道之人來幫她,連她自己都覺得希望渺茫。
而柳旭忡的那封回信,卻是在她意料之外。
武當願意前來楚京,說句實話,她已然不勝感激了。
柳旭忡望見她,心平氣和道:“顧教主,許久不見,你我之間的確私怨未了,當年我師弟死於你劍下,此仇容後再算,老夫今日前來,是為本門當年一時的糊塗,向寧國府宛陶郡主,太子殿下,以及枉死在陽關之外的那三萬大周將士賠罪的。”
私怨歸私怨,大義歸大義。
錯了便是錯了,敢做便要敢當。
“當年天災連連,民不聊生,各大門派為救濟山下百姓開倉放糧接濟,逼退山匪之流,但也因此幾乎耗盡了氣數,門下弟子傷亡無數,溫飽難以維係,弱肉強食中,為重振本門,我師弟瞞著我應下了不該涉足之事,我也是事後發現銀兩來得不對勁,才曉得此事原委。
師弟帶著門下數名弟子前往陽關,與當初答應與武當開商道,行便宜之人見了麵,從她手中拿到了不少硝石和硫磺,埋在楊山穀頂。